走出一段路淡出了那群人的视线后,百里朝歌猛拉了景殊一把,两人一瞬间隐入了一棵大树后面,百里朝歌伸出头探了探,确认后面无人跟踪时,才舒了一口气。
“殿下,我们不是要去找重槿吗?”景殊在百里朝歌准备放手的那一瞬间再次拉住了她。
百里朝歌闻声回过头来,将食指抵在唇畔示意噤声,她又伸出头看了看,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眨了眨眼睛道:“我有说过吗?”
“殿下——”百里朝歌的态度不免令景殊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她嘴角斜勾上扬的弧度,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百里朝歌单手支起下巴,若有所思地斜斜一笑,“上次上书房的老头们让我们文试时,叶勤仗着自己是右贤王的嫡孙就光明正大地作弊,结果最后文试结果他还是败给了阿槿。武试那日我并未参加,却也看得真真切切,不可否认叶勤武功确是好到令人心生怪异,但他仍然败给了阿槿。还有去年深秋狩猎,叶勤也是以一只白狐之差败给了阿槿。”
“总之,细细想来,从小到大每次比试中叶勤都输阿槿一筹。”百里朝歌叹了口气,“纵他是黎国上下公认的第一才子,但自小便被阿槿处处压制一头,如此长久以往心里也难免不是滋味儿。”
“不过……”百里朝歌顿了顿。
景殊本来听着百里朝歌的分析,一时出神也在心中暗暗思量着什么。
忽听得她欲言又止,有些疑惑,随即回过神儿来看向她。
“不过?”
百里朝歌张了张嘴看向他,顿了一下,笑了笑,“没什么。”
“我是说,叶勤刚一出生就没了爹,所以自他出生起右贤王府上下皆对这位小祖宗可谓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右贤王护孙子护得更是那叫一个紧,自小到大自然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而如今这样一个才气横溢出身显贵的公子,在这偌大的黎都城中却输给了一人。”
“他只输给了这一个人,也只输给过这一个人。”
“这自当是令他很不甘心,更何况在他看来所输给的人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近侍伴读,两者之间身份地位的悬殊更让他不甘心,这也便是一直以来他明里暗里与阿槿对上的原因吧。”
“话虽如此,殿下的意思是?”景殊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百里朝歌。
百里朝歌嘴角勾了勾,冷哼一声,“你记得前几日右贤王在朝会上参了本殿下一本吧。”
“明面儿上他参的是本殿下时常向太傅们请假偷溜出宫不务正业,可实则话里话外间不无指桑骂槐之意,那老匹夫想说得不就是阿槿没有尽到身为皇储伴读的责任,反而把我给带坏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右贤王这老头儿怎么突然参了你一本,当时我听父王说了还很是来气,感情都是叶勤搞得鬼啊!”
百里朝歌蹲下去,看着地上的青草默不作声。
兀地她猛拽起一把草,凉凉道:“叶勤不服于阿槿因此处处作对更甚至波及到我,纵使我理解他的不甘,可那又如何?”
百里朝歌站起身来,清澈无暇的眸色在此刻变得微微暗沉,“以往叶勤有小动作也罢了,我不与他多加计较便是,可这次,他敢动用他祖父的权来压制我……”
景殊听到这儿,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百里朝歌。
“叶悯近些年来居功自傲,位高权重的人总是多惹猜忌,本该收敛却一味冒进,不过是匹夫之举。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叶悯此举实属蠢至极点。”百里朝歌微扬下巴,眸底的锋利顿漏无疑,“但,就算他是一介武将,这种举动所造成的后果他也定然清楚,却仍明知故犯……”
景殊的目光忽然复杂了许多,却似是心存侥幸地笑笑,“倘若是殿下多心了呢……”
百里朝歌看向景殊,深深地望进景殊的眼里,那一眼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那一眼从那双黝黑的墨瞳中折射出的光泽莫名让人窒息。
而最后,百里朝歌却什么都没有说,那深深的一眼终究划过他的眸子划过他青雉的面颊缓缓落下,只剩下她嘴角那一抹单纯得不真切的笑。
“或许,是我多心了。”
听到百里朝歌的回答,景殊暗暗舒了一口气,而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百里朝歌不动声色地收进眼中。
随即景殊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殿下不是正在说叶勤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扯到右贤王身上了呢?”
“是啊……且不说叶勤多次挑衅阿槿让我很是不悦,单单是他多次在个人恩怨中波及到我,不整整他怎么对得起他呢?”百里朝歌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抓着的那把草随手抛在了地上,“所以,正好今儿个本殿下心情好。”
景殊见百里朝歌这般说着,微微伸手拦住了她欲往回走的动作,“殿下,今儿个怕是不行。”
“如何?”
“云国质子在场,殿下今日去搅局,只怕……”景殊若有所思道。
百里朝歌缓缓拂开景殊拦在身前的胳膊,仰起脸来静静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多头的少年,“只怕什么?”
景殊迟疑许久,忽地半跪在百里朝歌身前,低垂下头恭敬道,“只怕不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我今日执意如此呢?”
“殿下!”景殊语气重了些。
“景殊?”百里朝歌的声音却越发柔和了,但景殊知道这是百里朝歌生气的前兆。
面对百里朝歌出奇强硬的态度,景殊站起身来,与百里朝歌对视了许久,终究叹了一口气并往后退了一步。
百里朝歌见此便知景殊是不打算继续阻拦自己了,正欲踏出脚步,却听得景殊开口问道:“殿下性子一向懒散,并不喜欢管太多事,为何今日如此执拗?”
“谁知道呢?说不一定,是觉得好玩儿呢。”百里朝歌半带玩笑的口气说着迈出了脚步,在走过景殊身侧的那一瞬她顿了顿,红唇轻启用低得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随后她便往回走去,而景殊却因百里朝歌刚才在擦肩而过时说的那句话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后他回头看着百里朝歌的背影,眼里流过一道暗芒,他嘴中轻喃着,“殿下……”
他摇了摇头,之后加快脚步撵上了百里朝歌,再次放慢步子默默跟在百里朝歌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