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午后,溪梦正在电脑前看着秋禾的日记,手机铃声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平时遇到陌生号码溪梦都是直接拒接的,最近两天她一直在期待着佟博的来电,所以一切未署名的来电她都会接。
“喂,你好,我是溪梦。”
“你好,陈小姐,我是佟博。”
不知道为什么溪梦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心里很紧张,但是又好像很放松,这么矛盾的心理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过。
“哦!佟先生,有事吗?”
“对,你下午有空吗?”
“有空。”
“那我两点钟到你家门口等你,接你见奶奶可以吗?”
“真的要去见秋禾奶奶?”溪梦有点紧张的说
“你好像很紧张?”佟博感觉到溪梦的情绪
“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见秋禾奶奶,况且她还是你的奶奶,我一想到就会有点害怕,我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溪梦坦白
“不用担心,奶奶人很和蔼,她很想见你。至于我,你更不用担心啦!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好吧!我家在和平路······”溪梦刚要告诉佟博她家地址时就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在家等我就行。”
“哦!好的!”说完电话挂断,溪梦心里想他怎么知道的,现在社会隐私就这么透明吗?
说着她看了下桌上的钟显示12点45分,她赶紧收起电脑,去洗澡换衣服梳妆一番,对她来说见秋禾,就如见大神一般,更何况秋禾还是佟博的奶奶,大Boss的奶奶,那不就是太后级人物嘛!
收拾了快一个小时,溪梦还站在衣橱外面,她实在挑不出这种场合该穿什么衣服。
她猜测秋禾应该会比较喜欢传统的淑女型姑娘,于是她选了一件鹅黄色娃娃领羊绒连衣裙,外面套一件宝蓝色立领风衣,穿一双米色高跟鞋,用一个简洁的施华洛发夹将左耳上方的头发挑起夹住。溪梦对着镜子看自己,默默地说一声:“陈惜梦,加油!你一定行!”
刚说完床上的手机响了,是佟博。
“喂!”
“陈小姐,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好的,我这就出来。”
溪梦再次站在镜子前鼓起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
走出家门,看见一辆红色法拉利F12,此时车门打开,身穿黑色西装的佟博下车走向溪梦身边说:“陈小姐,今天很漂亮。”
“谢谢!佟先生,我不习惯人家叫我陈小姐,你可以叫我溪梦。”
“好的,那你就叫我佟博,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何况你又不是我的员工,没必要对我毕恭毕敬,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朋友?我哪能有你这么大级别的朋友啊?”溪梦暗暗的想
佟博拉开车门,请溪梦上车,溪梦第一次坐豪车,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佟博看出溪梦的不安,主动打开音乐,放了一首很经典唯美的《昨日重现》。
溪梦的不安逐渐消失,她看了一眼旁边这个大Boss,无论从哪里论,眼前这个男士都是完美主义。
在电视上看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此时他就跟李子豪一样的普通,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溪梦想如果不是自己早已喜欢李子豪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佟博不是风娱大老板,或许她会爱上他。
车开了好久,溪梦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佟博感觉到溪梦在看他,转头说:“你在看什么?我哪里不对吗?”
溪梦咽了下口水,转过头望着前方说:“没什么,你也喜欢老歌?”
“不一定,流行歌曲我也听,但是都是比较抒情或是伤感的。”
“你有烦恼吗?”
“当然,我每天都会有很多事情要去思考,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实现不了?”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闭上眼睛睡上三天三夜,在家里的床上睡,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电话声音。”
溪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头戴光环的男士让人怜悯,让人心疼。
“其实每天我们都在忙各种会议,影视剧的宣传和投资项目,艺人的签约情况,失眠是最正常的事情,每天夜里看月亮的时间比看太阳多,有的时候在天上的时间比在地上多。”
“我知道明星都是这样的,可你是大老板,你也要亲自去做事吗?”
“大老板怎么了,大老板才要在自己艺人走路之前开挖渠道,挖好了让自己的艺人去走。”
“你累吗?”
“说不累,是骗人的。”
“你有女朋友吗?她可以照顾你吧!”
“没有,我这样东飞西跑的人,哪个好人家姑娘肯嫁给我,一点都不踏实。”
“才不会,喜欢你的人很多。”
“喜欢我的人也包括你吗?”
溪梦突然害羞了,说:“我微博关注你,算吗?”
佟博笑了笑说:“算,当然算!”
终于到佟博的别墅了,这是远离市区的一个地方,这里的空气中都有甜味,一眼望去都是绿树鲜花,别墅大门自动打开,佟博把车开进去直接进入地下车库。
下车后,佟博为溪梦开车门,带着她进入电梯,电梯直接到别墅二楼,管家(方叔)已经在二楼电梯口等待,管家很有礼貌的点头说:“少爷,回来了。”
佟博出电梯左拐一边走一边脱外套,说:“方叔,这位是陈小姐,奶奶的客人。”
方叔接着佟博的外套,看着溪梦,微笑着说:“陈小姐你好,叫我方叔,沈老太太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佟博走到客厅停住,看着溪梦说:“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你。”
溪梦确实很紧张,在自己散漫的世界里生活惯了,突然到一个好像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大家庭里,连走路和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她点点头,看着佟博,曾经高不可攀的大Boss,在此时好像是溪梦唯一的依靠,他真的会散发出莫名的安全感。
佟博打开书房,
一面墙是落地窗,咖啡色的印牡丹花的窗帘静静地站在两边;
一面墙满满的都是书籍和复古的摆设物件;
一面墙上挂着“书香传承,诗魂永留”的毛笔字,这楷书写的刚柔并济,笔锋流畅,但并非大家之作,右下角的印章“佟公致远”。
这是佟博的爷爷,沈秋禾的丈夫写的。
屋子里面正中间摆放在传统中式办公桌椅、中式沙发和茶几。
落地窗那儿坐着一位烫着银发,身穿深紫色长款羊绒呢大衣,脚穿平底黑色圆头皮鞋的老人,她就是沈秋禾。
溪梦一直在猜想这位日记本中的秋禾女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她知道秋禾是佟博奶奶后,更觉得这位女士一定会跟普通老百姓有很大不一样,今天真正见到秋禾后,这些距离感反而都消失了,却莫名多了很多的亲切感。
秋禾听到开门声,掉头看着佟博带来的陈惜梦,露出慈祥的笑容。
佟博拉着溪梦走进奶奶身边说:“奶奶,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陈小姐。”
溪梦立即说:“沈奶奶,您好!”
秋禾点点头看着溪梦说:“好孩子,你终于来了。”
溪梦听到秋禾用“终于”这个词,感觉自己受宠若惊,眼前这位经历沧桑的老人,现在是有多么期盼自己的到来。
溪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站在那儿微微笑。
佟博扶着奶奶走进沙发坐下,然后让溪梦也坐下,自己出去倒茶。
秋禾一直微笑着看眼前这个长相清纯的姑娘,说:“陈小姐,谢谢你愿意来我家。”
溪梦也笑笑说:“沈奶奶,能来您家,能见到您是我此生荣幸。”
秋禾问:“陈小姐,你结婚了吗?”
溪梦害羞的摇摇头。
秋禾又问:“有心上人吗?”
溪梦摇摇头说:“沈奶奶,我没有结婚,但我有喜欢的人,他对我很好。”
秋禾说:“如果有就要抓住机会,不要等到让自己遗憾,有的人有的情一等就是一辈子,这一辈子的时间既长又短瞬即逝。”
溪梦看出秋禾对乘宇的爱,应该深重至极。
溪梦从包里拿出秋禾的日记本,轻轻地交给秋禾。
此时,佟博端着茶盘进来了。
溪梦看了一眼佟博,鼓起勇气问:“沈奶奶,您愿意告诉我,您与李乘宇的故事吗?”
秋禾低头摸着手中的日记本,说:“乘宇,该告诉孩子们了。”
佟博放下茶盘,走到书桌打开抽屉拿出之前带到公司给溪梦,溪梦不愿意接受的雕花木盒,过来坐到奶奶身边。
他打开木盒,拿出乘宇的照片,奶奶看着这个男人,眼睛里顿时湿润了,此时的老人身上看不出之前的高贵气质,只有一种渴望和无奈的感觉。
秋禾开始回忆:
(沈秋禾父亲(沈忠民)是当时上海的商会会长,也是远洋百货董事长,所以家境很富裕,秋禾是真正的富家千金,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1935年(民国二十四年)的夏,某一个夜晚,沈秋禾正在熟睡中,被窗外的猫叫声惊醒,然后就睡不着了。
她走出房间看到客厅有灯亮,于是就光着脚偷偷的跑到客厅躲在屋外歪着脑袋看,屋里坐着一个穿着旗袍,打扮讲究的女人,提着一只皮箱,旁边还站着一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孩。
秋禾的母亲(郁秀珍)也坐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好像在说着什么,这个女人还在抹眼泪,站着的男孩也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秋禾看到父亲手里拿着一根香烟,表情非常的凝重,还在屋内来回的走。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秋禾与哥哥沈均汉坐在桌上等待父母,不一会就看到母亲牵着这个男孩跟父亲一起过来。
母亲让这个男孩坐在自己身边,父亲对着秋禾与哥哥说:“你们两听着,这位以后就是你们的兄弟,他叫李乘宇,今年13岁,秋禾叫哥哥,均汉叫弟弟。”
母亲盛了一碗粥放到乘宇面前说:“乘宇,你看,这是均汉哥哥和秋禾妹妹,以后他们会跟你一起玩。”
沈均汉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问父亲:“爹,他是哪来的?怎么变成我弟弟了?”
沈父放下筷子对沈均汉说:“均汉,不要问这些。你最大,你要有做大哥的样,以后乘宇就跟着你一起上学,他的房间就在你隔壁,你要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不允许你们欺负他。”
秋禾嘟着嘴说:“爹,娘,你们是不是不爱我和哥哥了。”
沈母看着秋禾,夹了一块梅花糕放到秋禾面前的盘子里,说:“爹和娘是爱你们的,也是爱乘宇哥哥的,他现在离开自己家一段时间,以后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所以你们都是爹娘的好孩子。懂了吗?”
其实秋禾并不明白,沈均汉也想问问父亲李乘宇的家人去哪儿了,但是他们都不敢再问下去,因为父亲说了不许他们再问关于李乘宇的任何事情。
秋禾一直在想,昨天夜里送乘宇来的女人呢?她去哪儿了?
这些年,上海是个混乱的地方,到处都有日本人、特务、汉奸、地下党,好像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披着另外一个身份在苟且偷生。
因为世道不安,父母从来都不允许她单独出门,但小孩子的天性是关不住的。
秋禾就趁父母不在家,偷偷的溜出去,她溜出大门的时候被乘宇看到了,他立即跟着秋禾身后。
秋禾一路闲逛,在路边的小摊瞧瞧看看,就在她欢快地像只放飞的小鸟时,突然身边一辆飞快的汽车朝着她开过来,此时李乘宇一把推开秋禾,自己被汽车撞倒在血泊中,秋禾受到严重的惊吓,昏迷过去。
等她醒过来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母亲坐在一边握着她的手,秋禾问母亲:“这是哪儿?”
母亲摸着她的头说:“这是医院,你受到惊吓,现在没事了。”
秋禾突然想到为了救他倒在血泊里的乘宇,她坐身问母亲:“娘,乘宇哥呢?”
母亲皱了下眉头说:“乘宇还在抢救中。”
秋禾哭着说:“娘,乘宇哥是为了救我才被车撞的,如果不是乘宇哥,现在躺在那儿的人就是我啦!你一定要救乘宇哥!”
说着沈父与秘书一同进来了,看着哭成泪人的秋禾,也不忍再去责备,说:“秋禾,你记得撞你的那个车牌号吗?”
秋禾仔细的回想:“那个车是一辆黑色篷布车,车牌号不太记得,好像最后两位数是87。”
沈父吩咐秘书:“去查所有尾号是87的篷布车,尤其是在沈小姐出事的地方出现过的车一律扣下,彻查开车的人。”
沈父走到秋禾床边,握着秋禾的手说:“秋禾,爹希望你们三个孩子都平平安安长的。”
秋禾抱了下父亲,说:“爹,娘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如果不是我偷跑出去,乘宇哥就不会被撞。”
沈父说:“经过这次你应该学会长大。爹娘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你哥也不能。现在乘宇还未脱离生命危险,实在让人不踏实,如果乘宇有了意外,我们沈家一辈子都对不起李家。”
沈母说:“老爷,乘宇会没事的!放心吧!”
“爹,乘宇哥在我们家这么久了,他爹娘怎么不来接他?”
沈父默不作声,但觉得还是跟孩子们说清楚比较好。
“乘宇的爹娘都是被日本人杀害的,之后乘宇被他姨娘送到我们家来。”
“那天夜里送乘宇哥来我们家的是他姨娘?为什么他姨娘不领着乘宇哥一起生活?”
沈母说:“乘宇的姨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爹与乘宇他爹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乘宇父亲对你爹有救命之恩,他们不在了,你爹有义务和责任保护乘宇。”
“我知道了!我可以去看看乘宇哥吗?”
沈母说:“一会娘带你去看看乘宇,但我们不能待太久,要早点回家。“好的。”
沈父的秘书找到沈父说:“会长,撞沈小姐的车找到了。”
“谁的车?”
“香粉世家的车,但开车的人并不是张老爷(张树华)的手下。”
“那是谁?”
“是一个日本人”
沈父心里明白,前段时间上海所有商界老板统一抵制日货,只有这位香粉世家的张老爷坚持与日本香会来往,明里做着香粉生意,暗里帮日本人对付自己同胞,赤裸裸的大汉奸。
作为上海商会会长的沈忠民,不得不在开会的时候对香粉世家的找老板提出反对,表明如果张老板坚持与日本人做生意,那么就让香粉世家退出商会,并且退出远洋百货。
正因为如此,性情奸诈的张老板怀恨在心,他一直仗着有日本人撑腰,不把其他老板放在眼里,对沈会长也极有意见,一心窥视着商会会长的位置。
“看来他这是动手了。”沈父抽着烟对秘书说
秘书点点头。
秋禾与母亲来到乘宇的病床前,看着打着点滴、带着氧气的乘宇,秋禾心疼了。
此时,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孩用生命保护了她,她的生命从这一刻开始不属于她一个人了,还属于这个男孩。
沈母问身边的护士:“护士小姐,请问这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护士说:“沈太太,这很难说,医生的手术很顺利,但是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这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识了。”
秋禾看着乘宇,一边流泪一边说:“乘宇哥,你一定要醒过来,等你醒过来我会跟吴妈学习做你最爱吃的绿豆饼,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完,秋禾将脖子上随身戴着的玉佩摘下来,戴在乘宇的脖子上,她想这样可以陪着他,鼓励他,希望他能感觉到。
沈父过来叫沈母带着秋禾离开,秋禾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乘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