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抽着烟,看着屋外的地上麻雀一跳一跳,沈父让乘宇坐下。
李乘宇的心情十分沉重,父母去世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懂他们是如何离开。
此时,沈父终于要让他知道真相,乘宇也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真相的准备。
李乘宇对沈父说:“伯父,我已经长大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我都能接受,请您告诉我吧!”
沈父吸完一支烟,将烟头熄灭,对乘宇说:“你父亲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当年都是北京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
八国联军那时候,日本人杀了我们很多同胞,有一次他们在我们眼前杀了很多人。
我和你父亲就躲在一户农家的茅厕里,这家人全部被日本人杀死,其中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我和你父亲看到后非常气愤,但我们当时也还小所以无能为力。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和你父亲爬出茅厕,迅速离开,刚出去没多久,就看到一群日本人,还在欺辱路边的无辜百姓。
他们看到我和你父亲,我们非常害怕,想着这次一定会死在他们的刺刀下,我们想不到其他办法,就只能逃跑。
那些日本兵就站在那儿嘲笑我们两个胆小鬼,其中有一个日本人追赶我们,追了很久,我们跑到一个死胡同里,那里有很多的尸体,我们跑不动了。
那个日本兵特别高兴,就拿着枪指着我们,他开枪准备先打死我,那颗子弹被你父亲替我挡了,他的肩膀受了很重的伤,我立即将地上一个日本兵的刺刀拿起来捅向这个开枪的日本兵,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杀完之后我们非常害怕,因为你父亲受伤了,我们互相搀扶着回到我家。
我父母看到后觉得北京不能再待下去了,就决定带着我们前往南方。我母亲为你父亲处理伤口,我父亲去你家找你的爷爷奶奶商量,进门口发现你爷爷已经倒在血泊中,你奶奶还没死,我父亲就将你奶奶带回来我家。
后来,你奶奶带着你父亲就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了上海。
我们到了上海后,男人们就在码头干苦力,女人们就去给人家做保姆,后来我父亲经商,逐渐的日子就好过了,你奶奶身子弱,在一场疾病中去世。
办完你奶奶的丧事后,你父亲决定去黄埔军校读书,此后他就很少回来了,直到有一次他来信说跟你母亲结婚了,我们才知道他活的很好。或许是因为你爹娘身份特别吧!他基本不跟我们有任何联系,就连我结婚他也没有回来。
直到那天你姨娘送你到我家后,我才知道原来你父亲是国民党的人,而你母亲却是共产党,这两个身份并没有阻止他们相爱。
但是他们却都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你父亲在一次任务中被日本人抓住,关进了他们的死牢里。
你母亲得知消息后,一心想要营救你父亲,但她又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更不能向她的同事们求救,因为没有人知道她会嫁给一个国民党人。
所以她找到你姨妈,请你姨妈带你到我家,而后你姨妈协助她一起去救你父亲。
我们约好,只要他们的救人计划成功,就会立即来接你回去,这么长时间过去,可以确定他们失败了。
后来我得到消息,你父母亲都被日本人杀了,你姨妈逃跑了,我一直都有向人打听你姨妈,但一直都没有消息。”
李乘宇站起来对沈父说:“沈伯父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沈父摸着乘宇的肩膀说:“孩子,你放心,日本人迟早会被我们赶走。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平安长大,这样我才能对得起你父母把你交给我的重托。”
李乘宇点点头,与沈父一同看着门外的蓝天。
沈均汉将周幼毓送到秋禾屋子里,嘱咐秋禾照顾好周小姐,自己离开了。
第二天均汉开车与乘宇一起去远洋百货,路上他们看到大汉奸张树华的两个儿子(老大和老二)在路边吃早饭。
均汉与乘宇对望了一下,决定停车去吃早饭。
他们来到张家兄弟的桌子边坐下,叫老板拿两碗豆浆,两笼包子过来,沈均汉拿起筷子敲了下老大张裕丰的碗说:“张大少还要亲自吃早饭啊?”
然后笑了笑又说:“我还以为张大少的早饭都是日本妞喂着吃的呢!”
“沈均汉你在说什么?”张裕丰急了
“没什么,你爹不是在日本兵那儿混的不错吗?怎么也不给你讨个日本媳妇回来!”
“沈均汉,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你怎么不客气啊?汉奸······呸!”
老大想要去打沈均汉,被老二拉住了,说:“沈少爷,你不可以这样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爹张树华难道不是汉奸吗?我妹跟我兄弟上次不是差点被你家车撞的吗?这笔账你们迟早要还的。”
“这都与我们无关,大哥,我们走吧!”张裕泰拉着老大准备离开。
沈均汉将他们两没吃完的早饭扔到地上,一条大黄狗过来闻闻又转身离开了。
沈均汉哈哈大笑,指着大黄狗和地上的早饭说:“你们看,这狗都不吃汉奸剩下的东西。”
李乘宇拉了下沈均汉说:“好了!我们这样不好,他们兄弟人不错,听说张裕丰要出国了。”
“再好也没用,他们的爹就是汉奸。”
“好了!我们也走吧!”李乘宇把钱放在桌子上,招呼老板,就拉着沈均汉离开。
张家兄弟气急败坏,老大开着车说:“这沈均汉真是欺人太甚。”
老二也很生气,但是他可以及时冷静,他对老大说:“大哥,这不能怪他们,他们说的确实也是事实。”
“那他们怎么能黑白不分了?爹是与日本人关系很好,但我们没有参与啊?”
“大哥,从小到大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早就想要出国了。现在我决定过了这段时间尽快出国。”
“可是你不能丢下二娘啊!”
“不管了,上次就是为了她才没走成的,爹那次都同意了。”
“你走了,二娘会很难过的。”
“过段时间她就会好了,我出国时间会很短,我想见见国外的人和事,也想脱离我们家的环境。”
老大心意已决,裕泰也不说什么了。
秋禾与佟静娴在校园里优哉游哉的走路,静娴拿出一盒日本明治巧克力给秋禾说:“秋禾,这是大哥从日本带回来的巧克力,他让我送给你尝尝。”
“这怎么行,你们自己吃啊!”
“大哥带了两盒,本来两盒都是给我的,昨天他送你后,就求我忍痛割爱,一定要分一盒给你。要是别人,我还舍不得呢!”
“真的不用,我家现在不太时候吃日本东西,你也知道我爹一直抵制日货,我要是把这个带回家,他们一定会生气的。”
“好吧!那我打开盒子,你尝尝!”
秋禾实在拒绝不了,这位大小姐。
静娴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到秋禾嘴里,说:“怎么样?好吃吧!”
秋禾点点头,笑笑。
放学后,秋禾与静娴走出校门,佟致远正在门口等他们,静娴好奇的走过去问:“大哥,你怎么在这?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佟致远看着静娴身后的秋禾对他妹妹说:“是接你们。现在世道这么乱,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静娴好像看出大哥的目光一直看着身后的沈秋禾,静娴俏皮的笑笑说:“那就请你送我身后这位沈小姐一起回家吧!”
秋禾听到后立即说:“哦!不用不用,我家很近,又没下雨,不用送。”
佟致远说:“沈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秋禾笑着点头说:“佟少爷你好!”
佟致远说:“请二位小姐一起上车吧!我带你们去看电影,今天有部电影很好看,是周旋演的。”
佟静娴拉着秋禾准备上车,秋禾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回去晚了爹娘会担心的。”
“没事,我们开车路过你家,你回去说一声嘛!”静娴说
“真的不用!”
这是沈均汉正开着车过来,李乘宇也坐在车里,他们看到秋禾在这里与人交谈,一脸为难的表情,立即停车,乘宇跑过来说:“秋禾,怎么了?”
秋禾猛然回头看到他大哥跟乘宇都在身边,奇怪的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均汉看了佟致远一眼说:“路过!”
又看着已经坐在车上的静娴说:“佟小姐,你与秋禾这是怎么回事?”
佟致远下车走过来与沈均汉和李乘宇打招呼说:“你们好,我是静娴的大哥,我叫佟致远。”说着与他二人握手
“哦!我是秋禾大哥,沈均汉,这位是我表弟李乘宇。”
佟静娴下车拉着秋禾一直不放手,对沈均汉说:“沈大哥,我哥今天请我和秋禾去看周璇的电影,她一直都不肯,急死我了!她说回去晚了你爹娘会担心的,没想到遇见你们,我替她向你请假,好不好,看完电影吃过饭,我们把秋禾送回家。”
秋禾一脸为难的看着静娴说:“别闹,静娴。”
沈均汉笑着看着静娴和秋禾说:“好啊!我们也好久没看电影了,一起去看吧!听说佟少爷刚从日本回来,今晚我请客,请佟少爷为我们讲讲在日本的生活,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佟致远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对沈均汉说:“早就听说沈少爷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然够爽快!”
佟致远说:“那就走吧!先去吃个晚饭!”
秋禾看了下乘宇说:“你怎么一句话不说,你看大哥怎么这样啊?”
乘宇淡定地说:“没事,今晚沈伯父和沈伯母不在家。吴妈也请假两天回去了!”
秋禾被静娴拉倒佟致远的车上,沈均汉与李乘宇开车跟在后面。
他们来到一家西餐厅,坐下来,这里的氛围很好,与外面的世界好像截然相反,点好餐后,佟静娴说:“谢谢沈大哥,要不是有你和乘宇哥在,秋禾都不肯跟我们出来。”
“这世道太乱,秋禾又被小鬼子开车撞过,所以会格外小心。”
佟致远惊讶的说:“沈小姐被车撞过?什么时候?现在没事吧!”
他一连串的关心,让李乘宇感到极为不安,他意识到严重这位穿着谈吐都很讲究的男士,很有可能已经对秋禾产生爱慕之意。
这一点秋禾也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不愿意理睬罢了。
秋禾说:“谢谢佟少爷关心,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佟致远这才踏实。
沈均汉为佟致远:“佟少爷在日本学的什么?”
“医学,主修外科,就是做手术的!”
“对哦!你们佟家可是御医世家。”
“御医,早就是老祖宗的事儿了,我们现在就只是普通的看病先生。”说着笑着,很愉快的吃过晚饭,看完电影。
沈均汉和李乘宇带着秋禾与佟家兄妹告别,路上,沈均汉说:“乘宇,你今天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有什么不开心?“
秋禾看着乘宇,乘宇说:“没有!”
秋禾也说:“乘宇哥,我也觉得你不开心。有什么心事不用憋着,要跟我们说啊!”
沈均汉调侃乘宇说:“你觉得佟静娴怎么样啊?我觉得她今晚一直都看着你,好像对你有好感啊!”
“不好!”“不怎么样!”李乘宇与秋禾异口同声
“你们两这么默契!我觉得佟小姐跟乘宇挺配的啊!”
“大哥,你别瞎说!人家是金枝玉叶,我算什么?”
“什么金枝玉叶,皇亲贵族早就不管用了!”
“我还小,不考虑!”乘宇说完后看着秋禾,秋禾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到家后,秋禾直接奔向自己的房间,看到坐在灯下看书的周幼毓,问:“幼毓姐,不好意思,我们回来晚了,你吃过饭了吗?没吃,我让人给你做。”
周幼毓起身走到秋禾身边说:“我吃过了!你回来就好了,现在外面乱,以后你还是早点回来。”
“嗯!我以后不会的!”
“你大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估计跟乘宇在院子里。”
“好的,我出去找他们聊会。”秋禾点点头,周幼毓出门。
沈均汉正在院子里抽烟,李乘宇也在一旁逗鱼缸里的鱼。
“均汉,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儿?”周幼毓走向沈均汉
“怎么了?”
“明天,我想回去一趟。”
“幼毓,你听我说,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露面,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拿的,我可以去替你拿。”
“我懂,可是我很想我爹,我想去把他的东西拿过来,尤其是他桌子抽屉里的那块怀表,那是我娘送给他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出去,万一被人认出人,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你家还有人守在那儿等着你出现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可是日本人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他们知道我并不是共党。”
“但是日本人心狠手辣,他们不会轻易留下任何一个共党分子和疑似共党分子包括他们的家人。这次谈话,你不觉得他们对你很放松吗?这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我们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周幼毓很难过,默默地流着泪。
“幼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我知道你难过,伤心,但是老师的死已经是事实,你要接受,老师不希望你过得这么痛苦,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难过。”
说完,沈均汉送周幼毓回秋禾的房间,碰巧秋禾也出来叫周幼毓回去休息,她看到李乘宇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望着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很有节奏感。
秋禾走到乘宇身边说:“乘宇哥,还不回去休息?”
乘宇说:“不急!”
“我觉得你今天不开心!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跟我说啊!从小到大你都是最疼我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也要跟我说说你的心事啊!”
“我没什么事,只是觉得我应该做点事。”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赶走鬼子。”
“乘宇哥,你胡说什么!你一个人怎么能赶走他们?”
“对啊!我一个人怎么赶走他们!算了!”
秋禾坐在乘宇身边,看着星空说:“乘宇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夜晚,那是你第一次来我家时候。”
“是吗?我那时很丑吧!”
“哪有,你那时候很可爱!”
“是啊!我已经在沈家这么多年了,我们都长大了,是时候要离开了。”
“额?你说什么?”秋禾惊讶的问着乘宇
“没什么,我只是说人总要有离开的一天,像周先生。”
“别瞎说,也别瞎想,我还以为你要走了,我不希望你离开我家,乘宇哥,你永远都别走好不好。”
“我现在不会走!但我总不能永远在你家,毕竟这是沈家。”
“可是娘早就说啦!我家就是你家!而且你将来如果娶了我,那你就永远不需要离开啦!”
李乘宇盯着秋禾看,秋禾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本不该说的话,立即害羞的跑回屋子,途中还撞到了从他屋子里出来的沈均汉。
“秋禾,慢点!大晚上的,干嘛呢!”沈均汉看着撞了他头都不回的妹妹。
沈均汉走到李乘宇身边说:“你对秋禾说什么啦?她那么急的跑掉!”
“没说什么,回屋休息吧!不早了!”乘宇起身准备回屋
“哎!过来。”沈均汉叫住李乘宇
“我准备去周家。”沈均汉小声的说
“现在?已经快半夜了”乘宇不解的问
“这是去周家拿东西的最好时间啊!你去不去。”
“这太冒险了,还是算了吧!”
“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去,你都决定了,那么危险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去啊!”说完沈均汉搂着李乘宇的肩膀,开车出门。
车开到半路上停在路边,他们怕周家门口有人守着,不敢把车开过去,决定从半路步行到周家。
到周家门口,果然有两个日本人蹲在地上,已经睡着了,他们没有走门进去。
沈均汉拉着李乘宇来到屋子后面的柴房,从那里翻墙进去,李乘宇在外面守着,沈均汉到屋里很快的将周幼毓要的怀表拿出来,翻墙出去。沈均汉从屋里带出了一小节鞭炮,他们从大门那儿的拐角将鞭炮点着,扔到已经睡着的日本兵身边,两个人像个五六岁孩子一样开心的撒腿就跑,躲在一边看着受到惊吓,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日本兵。
回去的路上,二人心情特别的好,还哼起晚上电影里周旋演唱的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