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这么多,我一人吃不了。”孟老太太说。
夏克明拿出塑料袋里的餐盒,将它们一一打开,排列到桌上,菜汁沾到伤手缠裹的白纱布上浸染成暗黄色。
他回过头,窗外半天的余晖褪尽,孟老太太在傍晚的暮色沉沉中显得更加苍老。
关上房门,夏克明拎着垃圾袋站在楼道里愣了会儿,拿出手机拨打许晴的电话。
“你手受伤了?听说缝了十几针。昨天米安琪电话里告诉我的。”
许晴话音中透出一丝真诚的焦虑,夏克明稍纵即逝的感动过后,随即涌起似是而非的不快。
“米安琪怎么知道的?”
“有个警察给她打电话,询问你姓名什么的。她没去看你?没给你煲点汤补补?米安琪可是煲汤高手,她老公隔三差五地不喝几盅人都能颓了。”
夏克明似是而非的不快一下被许晴挑明了。
“我问你点事。”他克制着自己,平静地问。
“你先说,她去看你没有?”
“没有,我问你点事……”夏克明有点急了。
“那也没给你煲汤喝?”
“废你妈话!没见面怎么煲汤?再说了,狗屎汤谁稀罕,也就她家那傻逼喝!”
“你没吃着葡萄,我都觉着酸,哟!牙酸倒了。”
“许晴,你别臭来劲,昨儿早晨我们刚打了架,她能来看我吗?她又没你那么贱。”
“去你妈的夏克明,以后少给我打电话!”许晴发出母兽一样的吼叫。
夏克明沮丧地将手机放进兜里,忽地想起要问的事还没问,重又掏出手机发短信。
“你知道高中时谁扎过我屁股吗?”夏克明拎着垃圾袋在楼道里来回溜达着,不时看看手机,楼道里的灯亮了,短信提示音也响了。
“不知道,滚蛋!”
夏克明走进黑暗的消防通道,气急败坏地掀开墙角垃圾桶的盖子,手一麻,垃圾袋掉在地上,果皮菜叶撒了一地。
垃圾桶散发着酸臭的腐味,夏克明将半人高的垃圾桶拉到正对楼梯的位置,抬脚踹出去,垃圾桶“咚”地飞起来,顺着楼道“咣当当”地下滑,楼梯上撒落下一堆堆乱七八糟的脏物。
夏克明走出楼门,迎面吹来清凉的晚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当他神情恍惚地回到隐秘的“山洞”,在书案前坐定时,努力回忆自己是否吃了晚饭,好像没吃,可肚子一点不饿,如果吃了,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吃了什么。
据说小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眼睛盯着电脑液晶屏上游动的热带鱼……思绪却像夏日屋里飞来撞去的苍蝇。
“她没去看你?没给你煲点汤补补?米安琪可是煲汤高手,她老公隔三差五地不喝几盅人都能颓了。”
米安琪会煲汤?从没听她说过,但许晴的话犹响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夏克明的手掌锥心地痛起来。
他起身来到卫生间,用凉水冲着右手,左手因刀伤无法完全合拢弯曲,用指尖捏着牙刷棒轻轻蹭着右手的指甲缝。一抬头,看见镜子中自己呆滞的眼神和蜡黄消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