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与安好像吃得有点饱,晚上外婆做的都是他爱吃的菜。他左手别着本书,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陪我去公园走走,好吗?”发短信的是童晓静。
“好,我现在去接你。”放下手中的书,他和外婆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新山公园这时候倒是有一些遛狗的人,大多刚吃完饭全家出来散步。炎热的六月天,这块儿植被密集度高,还是挺凉快的。叶与安牵着童晓静慢慢走着,转了转后,他们来到上次来过的那个凉亭,两人紧靠着轻轻坐下。
“晓静,是不是有什么事?”叶与安看着她眼睛,突然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事啊,就是有点无聊。”童晓静苦笑,但眼神里有些不易察觉的不安。
“没事儿就好。”说着叶与安伸出右手将她揽入怀中,她像一头小鹿一样乖巧地配合着,靠在他的右肩。“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答应我,你要拿回第一名!”他侧过头看着她。
“放心吧,我势在必得。不就许愿馨么,哼!我不会输给她。”童晓静愤愤地说。
“哈哈,我相信你,不过你可不要轻敌哦,许愿馨实力还是不容小窥的。”叶与安笑笑。
“你是在夸她吗?哼!你和她什么关系?”童晓静娇慎道。
“哪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最近有些事儿说不清而已,她说他从小就认识我,但我却对她没印象。”
“切,都是套路,这你也信。”童晓静一个白眼。
“哈哈,好了,别多想,我身边有你一个就够了!”
“嗯!”童晓静应着头往他怀里扎更深了。
永和站在永和路的中段,一个烟酒超市对面。只有这里的139路公交是开往高蒙县的。张新妹今天穿着米白色运动T恤,斜跨一个浅灰色运动胸包,显得挺有朝气的。叶与安和许愿馨正在一旁低声交谈着,很快公交车便来了。
“小安馨馨,车来了,走嘞!”张新妹有力地吆喝。
“来了来了,外婆您慢点!”许愿馨小跑过去,伸出双手去扶外婆上车。
现在是周六中午的下班时间,139路车上人比较多。但刚上车就有一个小女孩给张新妹让了座,她连忙道谢。叶与安和许愿馨则扶着拉环站在外婆的身旁。他很少来这边,许愿馨倒是每个周末都会坐这班车回家。驶出中心城区后风景便开始不同,映入眼帘的从遮云蔽日的建筑变成了一望无垠的稻田、农场,这条城郊公路也是平坦而挺直,车上不少乘客在这样舒适的体验下打起盹来。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没多远,也就三四十分钟就到了。下了车后,叶与安和张新妹跟随着许愿馨后面走着。
“我爸加班中午不在家,我妈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走!”她很是热情地挥了挥手。
“真是麻烦你妈妈了,哎呦,多细心的妈才栽培出这么好的闺女。”张新妹笑说,叶与安也浅笑着。
他们进了一条巷子后绕了几个弯,这块儿房子清一色小碎瓷砖楼,是21世纪初流行的款式。叶与安和张新妹的表情有些异样,他们环视着四周,眼神亮亮的。许愿馨带他们走进了一栋5层居民楼的二楼,左侧蓝色门牌号清晰可见的数字:209,而对门的门牌已经沾满了灰尘,可能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串数字:210。叶与安没有随着许愿馨走进209,而是正对着210的门发呆。突然,他感觉脑子猛地疼了一下,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许愿馨闻声后冲出来。
“怎么了,班长?”
“没...没什么...”他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
“这就是你以前的家啊,是不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了?”许愿馨摸摸他的头,轻声说。
“我感觉,我真的来过这,但又感觉不是这辈子,我突然记忆变得非常清晰起来,我突然记起了我很小的时候在花半弄的生活,想起很多早就忘记的东西。但还是没有想起来在这发生过什么,我头好痛!嗷!”叶与安又捂头痛呼。
“你没事吧?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再过来想。”许愿馨担心地说。张新妹也去帮忙扶蹲着的叶与安。
许愿馨的妈妈叫杨韵,看起来年轻又漂亮,保养得很好。她见他们来了,立刻拿出水果点心什么的,很是热情。
“来,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别有什么拘束。”
“谢谢阿姨。”叶与安礼貌地说着,在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想到小安长这么大了,好多年没见了,听馨馨说你现在是和外婆一起生活对吗?”杨韵说话很温柔,声音清脆。
“是的,想问阿姨,你也见过我爸妈吗?”叶与安问道。
“见过啊,我和你妈妈是很好的朋友的。虽然十年过去了,但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杨韵微笑着。
“那阿姨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叶与安恳求道。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杨韵表情惊讶。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还有另一个我一样,他的生活我全然不知,但他又确实是我!”
“那可真奇怪了,我就把我记得的全告诉你吧,好吗?”
“嗯好!”
“对于你妈妈赵雪音,我比较了解,她是一个非常与人和善的人。我和她都比较喜欢阅读,她也经常上我们家来借书。几年下来,我和她成了很好的姐妹,时不时她就来我家和我一起看小说看杂志什么的,还带着你。我俩就沉浸在书本里,正好你和馨馨也有个伴,在一旁玩耍。你爸爸做什么工作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大约一个月我才能见到一次,大多时间都留你妈妈一个人在家。但我肯定,他和你妈妈非常相爱,而且也是一个温柔的人,他说话的语气,眼神中的深邃,就让人感觉他不是一般人。最重要的是,他出现的时候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还带着一块黑色的表,表盘特别大,是正方形的那种,应该是有特殊用途。在我的印象中,你们家的生活一直都挺平静的,我从没有见你爸妈吵过架,你妈妈好像也非常理解你爸的工作。”
“嗯,我了解了,那他们的相貌您能大致描述下吗?”叶与安继续问,张新妹也在一旁仔细听着。
“相貌的话,他们都比较好看,一对俊男美女。你妈妈稍微瘦了点,你爸皮肤白白的,很清秀。对了,你妈妈脖子左下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嗯,能描述的就这些了。”
“馨馨妈,那你有没有照片,他爸妈的照片,或者这块儿建筑的照片,就是十几年前这小弄儿和你这楼这门的照片?”张新妹突然开口,眼神复杂。
“那个时候的照片?哎,阿姨您别说,好像还真有一张他妈妈的。”说完她回头朝正在看电视的许愿馨喊道“馨馨,你去书房把那本大相册拿过来。”
“好的马上。”说话间许愿馨已经走向书房。
杨韵接过相册,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翻到中间,给叶与安递了过去。
“这几张都是那时候的照片,左边这个是你妈妈,那时候你和馨馨应该一两岁的样子,很可爱。”
叶与安接过相册,近乎屏住呼吸地看。左上角第一张是张泛黄的旧照片,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幼儿。她穿着牛仔吊带裤和白色衬衫,笑得很甜。叶与安双手开始颤抖,眼泪无声而下。他继续翻其他照片,有后院的一些花草,也有裹了厚厚一层雪的车棚,还有许许多多两个小孩嬉戏的画面。终于一张照片让他愣住了,那张照片是四岁的他,站在他家门口,门牌上的数字210清晰可见。照片上的他拿着一支记号笔,在侧墙上画着什么。
“是老虎!我画的是老虎!”突然他惊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扔下相册,径直往门外跑去。来到对门门口,他卷起袖子,对着满是蜘蛛网和灰尘的侧墙一顿狂擦。一只幼稚却富有生命力的手绘虎头显现出来,最清晰的是额头上那个“王”。叶与安盯着看了很久,猛地往后一倒。身后的张新妹吓了一跳,赶紧接住了他,和杨韵一起把他扶回了家里。
“我记起来了!我全部记起来了!这就是我经历过的人生!”他一边擦泪一边说,情绪有些失控。许愿馨在一旁吓到了,担心地看着,她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班长,你怎么了,别这么激动啊,想起来咱们慢慢聊好吗?”许愿馨也带着哭腔,安慰着他。
“我想起我的妈妈了,她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故事,我爸爸,带我坐过蓝色的飞船...”他开始语无伦次,说的什么谁也听不懂。
“阿姨,不会出什么事吧?”杨韵关切地说。
“没事儿,馨馨妈,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要不我带小安先回去吧,他现在可能需要静一静。”
“也好,你们先带他回家休息一下。馨馨,你和外婆一起把小安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好!”许愿馨乖巧地应着。
下午的太阳又有点毒辣,但还是有些许的轻风,令人稍是放松。张新妹和许愿馨扶着叶与安进了花半弄,邻居们见状都关心地问怎么了。张新妹也就摇摇头说没什么事儿,不要紧。
“馨馨,今天真的谢谢你,把你累坏了吧。”张新妹对她慈祥地笑着,脸上浮现着疲倦之意。
“没事儿的外婆,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呢,就和亲人一样的。”许愿馨温柔地说。
“这闺女真难得啊,对,对,我们就是一家人。”张新妹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说。许愿馨乖笑,对坐在旁边的叶与安说道:
“叶与安,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这件事,有空我们再仔细聊聊,分析一下,好吗?”
“嗯,今天谢谢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叶与安语气虚弱。
“好,那再见,外婆再见!”说完迈着轻步子下了楼。叶与安则拖着疲软的身子慢慢进了房间,他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厚厚的书,开始躺在床上翻起来。还是那本深黑色书壳的《限粒时空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