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伤口有些狰狞,看得她很是心惊,若不是他替自己挡了这一击,她怕是凶多吉少了。将药膏细心地涂在伤口上,感觉他微微一颤,手下动作不由又轻了几分。缠绷带的时候她倒是有些尴尬:伤口在后背肩膀的位置,包扎时需要绕过胸口,让她不知如何是好。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眼前的人毕竟是男子,何况他还只是半披着衣服,若是让她毫无顾忌地面对,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手指压住绷带的一端将伤口覆好,另一端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欧阳克自是明白她的为难,适时开口道:“把绷带给我,我自己来就好。”
她依言将手中的绷带递了过去,另一只手仍搭在他的肩上,用于固定绷带的一端,见他缠好绷带,才再次接过,仔细地打好结。
“有劳穆姑娘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本就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她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红。
“我心甘情愿。”他看着她微笑说道。刚才因为灵智上人的一击,穆念慈的头发被斩断不少,没有办法挽起,故而只好任其散着。散下来的青丝在不经意间拂过他的肩膀,他见了她散开的头发,有些惋惜道:“倒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青丝。”
她闻言一怔,手指仿佛被烫了一样从绷带上收回。却见他又瞥了一眼她的秀发,斟酌道:“不过,一会儿还是把头发挽起来的好,免得被别人看见。”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穆念慈自幼便随杨铁心生活,杨铁心本就不甚细心,加之常年行走江湖,所以她于礼教大防只是一知半解,对于女子散发一事并未有所忌讳。按当时的规矩而言,女子除了丈夫以外,是不能在别人面前披散头发的。即便是在守孝时期,女子虽说要披头散发,也只是不戴簪子而已,并不是完全散开,而穆念慈的头发此时却是完全散着的,难怪他会那样说。
欧阳克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只好解释道:“女子的头发只能在丈夫面前拆开,不能轻易披发示人,所以……”后半句话自动省略,但其中意义已然十分明了。
她的脸蓦地变红,双手迅速拢住散开的秀发,“你好好休息吧,我、我该走了。”穆念慈扔下这句话之后就慌乱地离去。他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一连几日都是穆念慈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本想拒绝,奈何肩膀受伤,行动之间多有不便,只好勉强应了下来。但也不免有些沮丧,自嘲道:“没有想到,欧阳克有一天竟会成为一个废人。”
她自是感觉到了他的颓然,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只好说道:“你只是眼下受伤了而已,待到伤愈之后,自然一切都会恢复的。”他知她是一片好意,可一想到自己的双腿,只有摇头苦笑。
他们一路走来,每到一处就会派人打听当地有名气的医生,尽管至今仍没有找到合适的医者,但早已形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一到此地,虽不抱有太多希望,还是照例打听当地有名的大夫,只是他们不曾想过在这边界的西边小城,竟也会有名医的存在。
只是这神医脾气古怪,从不轻易出诊,非得患者亲自去找他,却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前几次派随从去请他时,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了,而这一次是穆念慈自告奋勇去请这位传闻中有起死回生之能的秦神医。欧阳克行动不便,若是让他亲自过来,平添麻烦不说,而且以他的个性也不愿受人折辱,宁可放弃也不会有求于人的。倒不如她去把人请来,一来省了麻烦,二来也全了他的面子。
这位神医约莫五十来岁,自称南山老人,却无人知其姓名,只知道他姓秦,行医已近三十年。据说凡经其医治的病症,从来没有复发过。只是他生性懒散,喜好云游,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两年,可名气却属实不小。更因为治好了不少濒死之人,而被人认为有起死回生之能,所以一提起他,总是以“秦神医”称呼。
穆念慈只身一人来到众人所说的秦神医的住处,门前已站了不少的人——显然是找神医治病的。等轮到穆念慈的时候,对面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回去让病人自己过来。”
“前辈”穆念慈赶紧解释,“他的腿受伤了,不方便过来。”
“我的规矩从来没有改过,更何况门外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治病呢,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秦神医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药材。
“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愿意等。”她态度坚决。
“这就不好说了,起码要等门外的这些人看完病。我劝你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把人带来。”
“前辈”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对面的人挥手止住,示意小童将她送出去。这分明就是逐客了,穆念慈没有办法只好出去,却站在院子里没有离去。
眼看日影西斜,所有候诊的病人都已离开,药童正想关门,却不防被人拦住——正是在门外等了一天的穆念慈:“秦前辈,现在可以跟我去见病人了吗?”
屋子里的人也很是意外,没有想到她还没有走,不由开口吩咐道:“请她进来。”
穆念慈跟着随从进了药堂,还没再次说明缘由,就听见对面的人先开口问道:“姑娘,为何执意要我亲自前往呢?”
“我有一位朋友,他的双腿受了伤,一路下来也请了不少名医,奈何均无效果。不想路过这里,听说了前辈的名声,本不想破了前辈的规矩,但事出突然,只好冒昧求见,还望前辈见谅。”她说得极为诚恳。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对面的神医似乎很是好奇。
“他受了伤,不方便过来。”其实是担心欧阳克不愿求人而错失复原的机会。
“到我这里来的,有谁不是受了伤的?”
“可是,他、他不愿有求于人。”以欧阳克的脾气,想是不愿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吧?
“原来你是顾及他的面子。”秦神医了然地一笑。
“嗯”穆念慈轻声答应,仿佛被戳破了心事。
“前几次有人让我出诊给他们家少主人医治腿伤,也是你们一起的吧?”联想到前几天来找他的人,一下子就猜出了几个人的关系。
“是,想必是他们言语之间冒犯了前辈,我在这里替他们赔不是了。”
“冒犯倒谈不上,只不过他们几个若是像你这样知进退,我说不定就答应了。”秦神医似乎有些不屑。那些人一口一个“少主”,仿佛他若是不答应就是大逆不道一般,可他偏偏就不喜欢受人威胁,自然就拒绝了他们。
“前辈,您……”穆念慈急忙开口,以为他会不答应。
“不必着急,听我把话说完。”秦神医打断了她的话,“你刚才说,他是你的一个朋友?”
“是,一个比较……熟悉的朋友。”她犹豫了一下,才选择用“熟悉”这个词形容他们的关系。想想与他相处已经有了几个月的时间,应该算是熟悉吧?
“他倒是难得有你这样尽心的朋友”对面的老者微笑道,“也罢,看在你如此执着的份上,老朽就陪姑娘走这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