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晟手执木簪,看着背对自己站立的女子,一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听说他的王兄带了两位贵客回国,每日美酒佳肴款待,即使政务缠身,每日也必要去看一眼这两位贵客。想到他派去的人全军覆没,他不甘心。
同样是父王的孩子,他从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可他却只能随着母亲四处飘泊,混迹在一群下等人之间,每天食不果腹。
他发誓他要变强,要光明正大的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四年前父王战败身死,他到他身边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一步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他步步为营,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一举成功。可是,呼延卓实在可恨,每天将他盯得死死的,他无法,只能按兵不动。
年前呼延卓终于出了国中,去了君盛,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的人发动叛变,没了呼延卓的司马寒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只差一点,他就将他拉下位,可是该死的,呼延卓却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呼延卓一举拔掉他大半暗桩,几乎斩断他的一条手臂。他如何能甘心?
他孤注一掷,将他逼离国中,可是,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过得很好。
想到郁郁而终的母亲,流离失所的童年,他如何能甘心?
今日这接风宴,他一眼便看见了所谓的贵客。
一个一袭胜雪白衣,周身冷冽,仿若一柄千年寒铁锻造的绝世宝剑。
一个一袭华贵蓝袍,灵动俊秀,一双剪水秋瞳灿若星辰,里面仿若蕴藏着星海。
只一眼,他便知道了暗人所说的“女子”是谁。
既然他一眼便能看出,那么他肯定,他的王兄也能知道。那么,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在他王兄眼中的分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竟是凌天阁主的夫人。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心底竟浮现一抹不舒服。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否定了那个男子的话。并将自己头上的发簪递给了他。
当他看到王兄眼中那一抹暗沉时,他知道他赌对了。因此,他伸手拿起了她手中的木簪。
指尖碰触到她的掌心,他一愣。她的掌心微凉,一如她周身的清冷。
看着眼前挺得笔直的纤躯,他第一次觉得一支木簪,竟似千斤重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他的手心。
那个男子,即使穿着一袭如水的白衣,却依然掩不住他的锋芒。除了凌天阁主,他想不出这世上有谁能让他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心悸。
她说她不是他的女人,可是……可是那个人眼中几乎快溢出来的占有欲,让他胆怯了。
宁辱四国国主,不惹凌天阁主。这样的男人,他如何能得罪?
他汲汲营营,十几年卧薪尝胆,四年的韬光养晦,真的赌的起吗?
“你怎么了?是不会绾发吗?”霍许见身后的人迟迟未动,转过身看着司徒晟,一双如水的眸子水波盈盈。
正出神的司徒晟一愣,看着正定定看着自己的女子。
那双眼睛,真的好美,像极了他母亲的那一双眼睛,他的母亲……死在了他七岁那年的冬天。他的母亲也有一双这样美丽的眼睛,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却一直都是干涸的,从未像眼前的女子一般澄澈明净。
良久后,司徒晟摇了摇头,如玉的手轻轻抚上女子的墨发。
如瀑的青丝很长很柔,软的像一匹上好的锦缎,在这殿中泛着莹莹的光泽。
司徒晟的动作很轻,生怕拽疼了身前的女子;司徒晟的眸光很柔,仿若看着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仅过了片刻,一个凌云髻便在司徒晟的手中成型。司徒晟眼底噙了一抹柔软,伸手将木簪插入发髻内。
“司徒大人,你可是想清楚了!”
寂静的大殿内,一道清冽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凌言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霍许二人走近,一双俊眸紧紧的盯着盈盈而立的女子。司徒晟拿着木簪的手一僵,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凌言。
霍许皱了皱眉,看着凌言。
凌言扫了一眼低眉顺目的女子,伸手入怀,取出一支碧玉簪,将霍许的发髻固定,又取出两枚云步摇,分别别在发髻两旁。别好后凌言捧着霍许的脸端详片刻,笑道:“果然是这样子好看些。”
司徒晟拿着木簪的手垂下,宽大的衣袍内,如玉的手紧紧的攥着那支木簪,心口一寸一寸收紧。
“我让我未来夫君给我绾发,你凑什么热闹?”霍许娇俏的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似乎凌言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凌言的眸光直直的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半晌后叹了口气道:“旁的什么我可以由着你的性子,唯独这一件不成。”
霍许静静的看着凌言不说话。
凌言转了个身看着司徒晟道:“夫人顽劣,让司徒大人见笑了。”
“谁是你的夫人了?”霍许看着凌言,莫名的心口很不舒服。
凌言淡淡的看了一眼霍许:“殿中数百人,谁应了谁就是。”
霍许:……
司徒晟一直静静的看着一袭白衣的男子,莫名的,司徒晟将视线移向霍许:“你,可是还要我为你绾发?”
霍许一愣,看着司徒晟突然没了底。
司徒晟莫不是脑子坏了?虽说她不是凌言的夫人,可是……可是他就不怕凌天阁朝他发难吗?
这凌言又不是她的夫君,干什么一副“捉奸”的表情看着她?看了一眼目光冰冷的凌言,霍许不自觉的摸了摸心口,还好,心还在跳。
狠狠的瞪了一眼凌言,霍许凶巴巴的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当初可是我救了你,难道你要恩将仇报吗?”
凌言眸子眯了眯,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霍许抽了抽嘴角,再次抽了抽,半晌后说:“谁要你以身相许?本姑娘救得人多了去了,要是一个个都以身相许,那我岂不是得弄个后宫给你们?”
“你敢!”凌言一双俊眸骤然一黑,看着霍许的眼中布满怒火。
霍许扁了扁嘴:“凌言我告诉你,我和你不过是十几天的车友而已,我做什么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
她不过是想帮司马寒试探一下司徒晟而已,凌言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偏过头不看凌言铁青的脸,霍许朝司徒晟重重点头:“要,当然要。”说完,霍许伸手,将头上的云步摇和碧玉簪摘下,一头青丝再次倾泻而下。
“你放心,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霍许转过身子,声音清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