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许和凌言回到王宫中,重新给凌言包扎了一遍伤口,霍许便静静的坐在炉火旁一声不吭。
整整一个下午,霍许一直抱着膝盖窝在火炉旁,看着里面跳跃的炭火不说话。
凌言侧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是霍许昨晚披过的那条。
傍晚时分,司马寒终于回来了。
霍许看都没有看门口,只向凌言身旁挪了挪,没有说话。
一只脚踏进殿中的司马寒正好看到这一幕,眼底浮现一抹异样,随后便敛了神色,缓步进了殿中。
凌言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侧躺在软榻上,身上盖了见厚厚的狐裘,火光照在那张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莹白的俊颜上,让他看起来少了一丝神采,多了几分孱弱,周身的清冽却丝毫未减。
凌言身旁的矮凳上,一袭蓝衣的霍许如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儿一般,将一颗脑袋压在膝盖上,一双剪水秋瞳一眨不眨的看着火炉中。
司马寒暗自叹了口气,在凌言的另一边的位置坐了,声音有些暗哑:“今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若我早点听凌兄的话,也不至于……”
司马寒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有些说不出口。
凌言的侧脸依然冷峻,一双幽若寒潭的眸子落在炉中跳跃的火苗上,薄唇轻抿着,没有接话。
司马寒咬了咬唇,沉声道:“自我有记忆以来,他便一直追随在父王身边。四年前父王身死,他力排众议将我捧上王座,这些年亦是忠心耿耿,我好几次身陷囹圄都是他舍身忘死的来救我,待我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这么多年,我早已将他当成了父亲,我曾以为,即使全北狄都想要我死,他都不会想要我的命。可是今日……他到底是做了。”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愿相信罢了。”凌言抬眸瞥了一眼司马寒,淡淡的开口。
司马寒神情微僵,随后苦笑两声:“是,我早就该知道了。四年前父王虽然身受重伤,可是却不致死。我当时年轻气盛,只想着要找那君凌墨决一生死,却没想到,我前脚刚出城,父王后脚便没了生息。我酿跄着回到王城,迎接我的确实他披麻戴孝将我捧上了王座。”
司马寒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四年来,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每当我想要查探当年的真相,他便一次又一次的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次数多了,我的一颗心早已忘了要寻找那个真相,又或者,我已经惧怕了那个真相。”
“那次我九死一生逃出赤木城,和你们一路行至吴城都没有丝毫追兵,可在我和他通信的当天晚上,我们便遭遇追杀,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恍然大悟……”司徒晟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在讲一个很古老的故事一般。
“三日前的宴会结束后,他便匆匆忙忙来找了我,言语间对你二人的身份多有试探,见我言辞恳切的说真的不知,方匆忙离去。”司徒晟淡淡的笑了笑:“凌兄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去找了司徒晟。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苦心孤诣地在我身边汲汲营营几年,居然是为了帮助司徒晟。”
凌言清淡的眸光微闪,淡然开口:“很简单,呼延卓负了司徒晟的母亲。”
司马寒身形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凌言:“凌兄此话从何说起?众所周知,敏贵妃乃是呼延卓亲自献给我父王——”
似乎想到了什么,司马寒眼眸瞪大,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凌言点了点头:“呼延卓为了讨司马复的欢心,将自己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后来的敏贵妃司徒秀儿送给了你父王。你父王见了那女子果然欢喜不已,但那司徒秀儿却也是个烈女子,进宫后一直推说身体不适居住佛堂,实则是心中仍惦记着呼延卓,后来你父王得知,一气之下强硬宠幸了她。之后大抵是北狄王心生愧疚,于是便派人秘密将司徒秀儿送出宫外,谁知那女子那般刚烈,宁愿乞讨度日也不愿意再回到呼延卓身边,没多久后生下了司徒晟,母子两相依为命,七年后司徒秀儿撒手人寰,后来呼延卓机缘巧合得知司徒晟的存在,便拼了一条老命的为司徒晟张罗,明着百般刁难,实则为他扶持党羽。”
凌言的声音轻浅,如清风拂过,随后在这空旷的殿中归于寂静。
司马寒叹了口气,起身,抬步离开。
“司马寒,我和凌言要走了。”
司马寒刚行至殿门口,一直一言不发地霍许突然出声,一张绝美的容颜在火光的照应下忽明忽灭。
司马寒怔愣片刻后回头看着霍许:“什么时候?”
“明天。”霍许身形不动,想都没有想,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司马寒清俊的容颜微僵,半晌后点头:“好。”
看着司徒晟的身影出了宫门,凌言看了一眼抱膝坐在身旁的人儿:“这个时候,你何必说这个让他误会?”
霍许摇了摇头:“他没有误会,我确实在怨他。”
凌言的俊颜一愣,看着低着头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许吸了口气,低着头不说话。
夜晚,成一将一叠公文递给凌言:“主子,这是今日的公文。”
凌言伸手刚要接过信函,一只纤细的手已经先一步接过,看都没看便将东西塞进怀中,随后不顾目瞪口呆的成一,搀着凌言进了寝殿。
凌言也是一怔,很快眼角便挂了一抹笑意,任霍许搀着自己进了寝殿。
寝殿是对称设计,霍许就住在凌言的对面,所以对这殿中布置倒是还算了解。熟门熟路的扶着凌言在床榻上坐下,霍许便抬手给凌言更衣。
凌言愣愣的看着霍许一声不吭的模样,嘴角微勾,任由霍许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脱去。
将凌言的衣服打理好挂在屏风上,霍许将被子掀开,示意凌言上榻。
凌言眨了眨眼,依言照办。
霍许将屋内的烛火灭了,仅留下一盏,随后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至凌言的床榻旁,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剥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后在凌言身侧躺好,并伸手给凌言掖了掖被子,随后闭上眼睛睡觉。
凌言一直静静的看着霍许自顾自的做着这一系列动作,直到腰间缠上一双柔软的手臂,凌言身子一僵,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有异样在缓缓沉淀。
凌言张了张口,哑声道:“你都知道了?你可还怨我?”
“睡觉!”
霍许嘟囔了一声,然后便是轻浅的呼吸声。
凌言一双眸子中盛满惊喜,喃喃道:“许儿……”
回答他的是女子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