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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人都爱作家

梦中得出国领奖、尽情风光去了,他背后的那个受了六十年辛劳的女人却一会儿死一会儿活,每天都度日如年。一时间,作家夫人成为了市政府全力保护的对象,也成了当地媒体关注的对象。李笑天市长深切地知道,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势必会影响国家的声望,自己的前途就得戛然而止。他一番调动,市中心医院抽调医护力量在梦中得家中设立了特级护理室,市电视台在其家中设立了“直通白日做梦”直播频道,三家电视台对作家夫人的身体状况进行直播。于是,这个充满着神秘感的作家之家被揭开了面纱,被剥光了上衣下衣,彻底地暴露无遗了。

梦中得的书斋里,摄像记者用镜头缓缓扫视。正面墙上的一副对联是作家本人的原创加亲笔,上联“踏破铁鞋无觅处”,下联“梦中得来省工夫”。除了对联,墙上就只有一台旧电视机。地面上,那张祖先级别的木床跟随主人出国,只有夫人的一张沙发床和一张饭桌。饭桌上两只碗两双筷子,一个牙签筒子。“还有什么呢?”电视记者发问,然后自己回答:“没有了。”于是,小城里那成千上万的电视观众一齐感叹、一齐哭泣。这位世界级名人的清苦生活刺激了成千上万的泪腺,市民们的眼泪很廉价,供大于求。

作家的客厅里,镜头聚焦到李笑天市长身上。市长抹了把泪脸,立马振奋精神,立马激昂如战前动员:“此时此刻,美国,梦中得先生就要走上红地毯,重要时刻马上就要到来。重要时刻必然给予夫人强烈的刺激,要知道,梦中得先生获得白日做梦文学奖,军功章里有他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夫人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激动,考验夫人也考验我们。我们要像保护婴儿一样保护这位耄耋老人。我们不能让夫人有丝毫闪失!”护士们一齐应答:“是!”随即打开急救包,那些雪亮的刀子剪子钳子一一摆开,如同要进行手术。小城里,电视机前的市民们也紧张起来,各自用各自的方式为夫人祈祷。人们的信仰多元,因而祈祷的方式也就五花八门。有一条是统一的——他们都在麻烦自己的上帝。人一着急,麻烦上帝就如同麻烦自己的家属,一点儿也不考虑人家忙不忙。看来,上帝也不容易,尤其是这种时候——上亿子民祈祷同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容不得丝毫闪失的。

这样一来,上帝承担的责任就无比重大了。笔者料想,一位上帝倒还好办,倘若是几个或十几个上帝一齐挤进作家的房子,那就缺少座位,那就得赶紧向邻居借椅子。

话说着,就有几个邻居搬着椅子进门来。但他们那椅子不是给上帝坐,而是自己坐——只有在这里,既能看到美国的授奖现场也能看到夫人的情况。

开始了。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是美国的授奖现场,是国家电视台转来的直播画面。主持人两位,一男一女,长相养眼,声音悦耳,“国家电视台,五十个省区、十个直辖市电视台联合直播在联合国大剧院举行的2100年白日做梦文学奖颁奖晚会。欢迎大家收看。”注明一下,主持人讲得是华语。全世界早已经普及了华语,每个国家都听得懂。

本市的主持人不甘落后,朝夫人采访说:“尊敬的夫人,此时此刻你有何感想?”

夫人闻言,兴高采烈地说:“我家先生60年如一日,晚上做梦,白日做梦。没想到白日做梦也能为国争光,值!”

主持人追问:“假如还有来世,你是否还会选择梦先生?”

夫人回答:“假如有来世,我还会嫁给一个作家。”语气很坚定很感人,却又拐了一个弯,“我会嫁给一个不用做梦就能写作的人。”

“为什么?”

“我要和他同床共枕,生几个孩子!”夫人说到这伤心处,顿时老泪纵横,突然昏厥。护士们围上前救护,一阵忙乱。

一位漂亮的女护士担任今天的首席护理,她极善交谈且声音悦耳。她的最好成绩是曾经一席话把一位三年之久的植物人说醒了,而那醒来人第一句话就是“声音好甜啊”。由于这件事,全城人民都爱戴她,喊她“甜护士”。

夫人昏厥,事情紧急,但甜护士却很从容。

甜护士对着昏迷的夫人说:“梦中得先生很独特,他用梦来写作,令全人类的作家无地自容。”只这一句话便把梦中得放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如同掐了夫人的人中穴。夫人醒来,并转悲为喜,且意志坚强了许多。

甜护士正是豆蔻年华,和众多同伴一样崇尚单身主义。受到了宣传的影响,她几天前变了,向往家庭主义了,考虑男朋友了。不考虑则罢,一考虑就火烧火燎地急。此时此刻,她愣愣地望着作家夫人,一眼的羡慕。

甜护士说:“夫人,当年你能嫁给一个文学青年,太浪漫了!你是个幸福的女人。”

夫人回答:“可是,我的心情太过激动。我担心我的身体出现意外,不能继续伺候我的先生。”

甜护士脱口说:“夫人放心,假如夫人你出现了意外,我立刻嫁给他。”

夫人闻言,感激地望着她,感叹道:“姑娘们都崇拜作家。”

甜护士纠正说:“我只崇拜男作家!”接着便是联想,“能和一位作家生活一辈子,太浪漫了!”

夫人诉苦说:“和作家生活在一起,60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甜护士回答:“任何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睡不着觉的女人!”

夫人又诉苦说:“岂止是睡不着觉,他致力于做梦,俺们之间没有体贴,没有关怀,没有枕前的甜言蜜语,没有夫妻间的房事。”

甜护士很惊讶,一时无语。半晌,她遗憾地说:“没有****这就不浪漫了!”她提出质疑,“这好像是你对媒体的夸张吧?”

夫人拿出证据,说:“因此,俺们一直没有孩子。”

甜护士不再羡慕作家了,说:“我的天,嫁给一个作家这么遭罪!”

夫人拉住甜护士的手,叮嘱说:“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嫁给他,我就放心了。”

甜护士如被蜂针刺中,急忙甩开她的手说:“拉倒吧!一台老机车,你自己留着用吧!”

电视机播放的画面是联合国大剧院。背景横幅是中英双语“2100年白日做梦文学奖颁奖仪式”。台上,中国女歌手在演唱:“梦里自有黄金屋,梦里自有颜如玉。梦里可上天揽月,梦里可入海追鱼。……”台下,围桌而坐的各国贵宾奉上热烈的掌声。

家里,夫人的呼吸渐渐急促。市长指示:“护士们,紧张的时刻来到了——开始工作。”护士们将医疗仪器上的几条电线连接在夫人身体的各个部位。护士们紧张地观察夫人的表情,医疗仪器相继显示“血压”“心率”“脑压”“眼压”等数据。

电视机播放的画面,演员退场,音乐休止。颁奖人走上前台致颁奖辞:“各位贵宾,女士们、先生们,重要的、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现在我宣布,本年度白日做梦文学奖得主是,来自具有古老文明而又具有现代文明的中国之文学家、梦中得先生。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梦中得先生上台。”白发苍苍的梦中得走上舞台,台下掌声雷动。梦中得先生站在台上,呆若木鸡。经颁奖人一再提醒,梦中得先生向台下鞠躬,立马台下又是掌声雷动。

颁奖人宣读颁奖理由,“我荣幸地受白日做梦文学奖评选委员会委托,向大家讲述梦中得先生获奖原因:一,创作手段独特,白日做梦,独一无二。二、从梦境中获得灵感,为作家们的创作开发了又一个创作的源泉,使创作的源泉更加丰富。三、每个人,不论文化水平高低、有无文化,都会做梦。也就是说每个人,哪怕他是文盲,同样具备当作家的条件。这就使世界的文学创作队伍更加壮大。四、人在梦境中是绝对自由的,用梦境创作就不受政治、法律、道德的影响,这是真正的作家自由!总结——独特、丰富、壮大、自由!”

“我是不是在梦中?”恍惚不定的梦中得对着麦克风自言自语。但他的获奖感言很精辟,“只有组成家庭,才能成为名家!”

据说,这句中国官方给作家设定的发言也给美国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结婚率上升十个百分点,并且一路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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