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唇熟悉的柔软和温暖再一次接触到了我的皮肤,很熟悉,尽管在之前只有过一次,尽管那仅有的一次也时隔已久,但是那真的是直击心灵的烙印,是洞穿灵魂的刻痕,从它与我接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永恒铭记。她吻了我两次,是的,是她吻我的,两次都是。上一次她吻着我,在那条用寒冷和潮湿不断鞭笞着我身体的洛水河中,吻着我说不要死,那个吻令我血脉贲张,让我暂时忘却了疼痛,让我最终活了下来,这一次,连她自己都要死了,所以她没再说不要死,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吻着,她用一张看似性冷淡的面孔封存了太多的情感,多的就像是东方广袤无垠的海洋,而在这一刻,在这双唇再次相接的一刻,封存着它们的无情面具被她自己亲手撕得粉碎,于是我总算是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海啸一般的热切与渴望,比洛水河还要汹涌,比董璜蓄满力量的那一箭还要轻易的洞穿了我的身躯……这就是爱吧。
是的,迎来结局,终于尘埃落定的爱。
因为我看到,她很少露出的真诚地单纯地表示开心的笑容,我感到了那个紧拥着我的躯体上血液的狂涌;因为我听到,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而颤抖的鼻息;因为我偷偷瞥见……她轻轻合上的眸子,长而卷曲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液珠,像是果实。她是一朵寂静的妖花,妖花总是要为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盛开的,虽然它的每一次盛开都会意想不到的惨烈,都是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下却若无旁人,都是在生与死的悬崖边缘,可是她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生命对她而言更像是揣在口袋里的小石子,始终都被忽略着,始终都被轻视着,在经历艰难险阻之后丢了就丢了,根本无所谓。她所在乎的东西远在生命之外,为了那些真正在乎的东西她随时都愿意毫不犹豫地用口袋里的石子来交换——如果可以交换的话。
我的双臂环抱着她,守护着她,我逐渐加力,但是我很快就听见了她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怎么了?”我离开她的唇轻声问。
“你抱得太用力了……”蓁的脸上泛起了与她的裙子一样的颜色。
“对不起。”我这才猛然意识到,现在毕竟不是两年之前了,那个时候因为贯穿伤我的右手几乎已经废掉了,我只能靠一只手去拼命地抱住我深爱的女孩,那个时候我的生命虚无缥缈得宛如墓地里的鬼火,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就会消散无形,可我却还是想着要抱紧那个女孩,因为我害怕,因为死亡实在是太寂寞了,我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世界在我的眼里急速地倒退急速地远去可是却无计可施,我明明知道我终究还是要放开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她已经属于我了,我可以用一个吻取向全世界霸道地宣告我对她的所有权,就算是我不再那么用力地拥抱,她也不会再离开我这个与她共用一个生命的人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这样我依然难以释怀,我依然那么的害怕她会突然间飘走呢?
我想是因为习惯了。在我剩下的生命里,几个时辰亦或是几十年,这种担忧恐怕会永远存在了。有人说,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你对一个人说我永远爱你,可是连你自己都不能永远活着,又怎么可能去永远地爱一个人呢?但是我觉得,永恒是存在的。很多的时候人们很容易把永恒和永生这两个词语混淆,它们是不一样的,它们之间的区别如同天壤。的确,永生只是存在于人们内心之中的一个美好幻想,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永生的,而任何试图去窃取永生之果的行为或谋划也都是可耻的愚蠢的。而更可耻的是,竟然有人在打着永恒的旗号去追求所谓的永生,而这样的人竟然还不在少数,真的是令人愤慨。
虽然我不能永远地爱一个人,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去爱,用我所拥有的全部,不顾一切,不惜代价,想一个杀红眼的恶徒一样不要命地去爱。我想,这样的爱哪怕只有一天,也必将永恒。
这正是永恒让人觉得珍贵的地方啊。
我相信,事情一定就是这样的,因为我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
“没关系,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无可比拟无可取代……你给我了。”
她真的很开心,笑出了泪,那些眼泪顺着她的鼻尖淌下来,飘进我的嘴里,我尝到了,是甜的,香甜如蜜。
原来,她想要的东西就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原来,她说了那么多不着边际的话,发出了那么多对命运的抱怨对人生的控诉,就只是希望我能够爱她。
原来,她一直一直都是为了我好,不管她的决定是让我激动还是让我心碎,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我好,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原来……
“缘分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人不能凭空创造缘分,只能可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缘分提供一种可能性而已。”
“你不让我看到一个人,我可以捂上眼睛;你不让我听到一个人,我可以堵住耳朵;可是你让我从此忘掉一个人,我做不到。”
记忆的碎片疯了一样地凝结着,变成一把利剑……好啊,让它就这样把紧紧相拥的我们贯穿吧,我们不会害怕。我给她爱,她给我陪伴。拥有爱的蓁无所畏惧,远离孤独的我也无所畏惧。每一个人的故事可以在任何的时候谢幕,可以在任何时候了无遗憾地谢幕。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很久很久,太多次的相互拯救,现在终于到了我们两个都无药可救的时候了,这真的是一个史诗般的时刻。
……
我闭上眼睛微笑,没什么好遗憾的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