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凝宫回来,明贤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后院。满院子的春色盎然更映衬出他的无奈与没落。婼嫣知道一定是为了皇位的事,她多么希望明贤能像寒曦一样与世无争,倾世脱俗,但就像慕雪唱的,嫁夫随夫,如果明贤这么想要皇位,作为他的妻子,就应该全力帮他。
“怎么了?”婼嫣轻轻地问,生怕打扰了明贤。
“没什么。”明贤摇了摇头。他明白婼嫣的心可能永远不会属于自己,他更明白婼嫣喜欢寒曦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格,可惜他明贤没有。虽然明贤不爱婼嫣,但她婚后以来一直那么贤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为了皇位牺牲了婼嫣的幸福,所以,既然婼嫣的丈夫不能是寒曦,最起码可以是个与寒曦一样与世无争的人。想到这里,明贤笑了笑,说:“想出宫走走吗?宫中的春天总是一个样,出去看看老百姓的春天,怎么样?”
婼嫣看着明贤,有些发呆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英俊。原来只注意着寒曦,从来没有仔细打量明贤。他们本是兄弟,长相有几分神似,也许是明贤的世故让他失去了寒曦那样的神韵。婼嫣自幼聪明,当然知道明贤的想法,一时间竟有些感动,她轻轻拉住明贤的手:“你是我的丈夫,我们的生命是一辈子联系在一起的,让我帮你一臂之力,好吗?”
明贤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婼嫣,越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子:“婼嫣,嫁给我,不恨我吗?”
婼嫣摇摇头,仍然很真挚地看着明贤:“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明贤低下头,笑得有些无奈:“一定要帮我?答应了可不能后悔哦。”
婼嫣点点头,笑得像个孩子,没想到明贤也有这样调皮的一面:“我答应你,我可是在等着做皇后啊。”
明贤轻轻抱住婼嫣,婚后这么久,第一感觉像夫妻,春风中,两个相拥的人像孩子一样,默默祈求着。
溪灵跟几个丫头在清东西,准备搬到太后的寝宫去。明卓斜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
“不来帮忙吗?”溪灵笑着回头,看着明卓。
明卓笑了:“还要撒娇吗?”
丫头们互相使了个眼神,不做声响地出去了。
“看你,把丫头们都吓跑了。”溪灵继续叠衣服,笑骂了一句。
明卓却严肃起来了:“溪灵,说真的,我越来越不想坐那张龙椅了。”
溪灵的手停了一秒,然后又继续叠起衣服来:“那张龙椅本来就不是想坐就坐,不想坐就不坐的。这是你的命。”
明卓又想起了寒曦在明远自杀后说的那些话,那的确是一张沾满了鲜血的椅子,而且是亲兄弟的血。
“别发呆了。”说着,溪灵手中的活已经干完了,“明卓,这本来就是残酷的。就算你不要这个位子,你的兄弟们还是会为了它而自相残杀。总有一个得做靶子,大皇子的命不够硬,当这靶子才出了那样的惨剧。”
“那…”
“寒曦也不行。”溪灵似乎知道明卓想说什么,直接把他打断了,接着语气有柔和了起来,“如果他可以,我就会奢望…”
“溪灵…”明卓还记得,他们民间相识以后,当他告诉溪灵他的真实身份以后,溪灵哭得很伤心,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难道真的逃不开秋家的命运?
两人都安静了很久,各有各的心思。
最后,还是溪灵先说话了:“我知道在太后那里该怎么做,你就别担心了。有时间,来看看我就行。”
明卓点点头,心里一阵酸楚,因为就算溪灵故意背过身去了,他还是看见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有些莫名的闪烁。
旭寒宫中倒是没什么动静。慕雪在抚琴,寒曦在看书,丫头们各做各的活儿。
可惜平静只是表面的。月凝宫的事情慕雪已经知道了,显然寒曦没有受影响。慕雪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慕雪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寒曦,想当太子是为了不让兄弟们自相残杀,不想当太子是为了让兄弟们如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理由吗?慕雪的琴声突然由柔和变得汹涌澎湃,寒曦,一个如此坚强的男人怎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寒曦本来在看书,听见慕雪的琴声骤变,抬起了头。他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看书,却再也看不进去。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可以理解我,因为我也不理解我自己。
丫头们偷偷地观察着两边的变化,心里有些着急。
惜书在做针线活儿,灵画在研磨花蕊,清琴在帮灵画。
“汐棋那丫头又不见了。”灵画说,“清琴,去找找她。”
“哦。”清琴答应着,转身准备走,突然又回过头来对惜书说:“惜书,有些话是该说了。否则会出大事的。”
“哎哟…”惜书不小心戳到了手,鲜血滴在雪白的帕子上。
“你…”灵画停下来,拿出药粉,洒在惜书的手指上,“怎么回事?你心里真的有什么没说?我们都是多少年的姐妹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都别问了。”惜书低下头,继续做针线,再也不肯说话。
清琴出去了。灵画也没有再问了。
这些话惜书当然不能说,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明贤说的话:“你的第二个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说,谁都不说,不能暴露汐棋的身份。否则,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慕雪是墨家的后人,而不是秋家的,到时候,你就等着看你七皇子带上欺君之罪的罪名看着慕雪问斩。你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