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王闯,这哪里还是王闯,分明是一个老得站都站不稳的老爷爷。
王闯还不自知,疑惑于大家的目光,转过身体冲向满带裂痕的玻璃,上面是一个陌生的人,这个陌生的老人被裂痕切割的支离破碎,王闯抬起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脸,他才发现什么时候连一个简单的动作自己都做的这么吃力了?反射出来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抚摸着脸上本不属于他的沟壑,一下又一下。
“这是谁啊?”王闯喃喃道,声音里充满岁月消逝的粘稠。
王闯还是不敢相信,他想要向那个陌生的老人靠近,问问他到底是谁,短短的十数米的距离,他歇歇停停的走了五分钟,嘴里嘟囔着最近实在太累了。他终于站在了那个陌生老人的面前,他把手放在那人的脸上,那人用手挡住了他的手,他低下头又突然抬起,那个人也调皮的模仿着他。于是王闯不再试探,认真的打量着这张脸,他发现这个老人的五官和他有几分相似。
克丽尔丝蒙住眼睛已经不忍再看,王闯环视周围,慢慢抬起手指着镜中人,“他是谁啊?”话音刚落,王闯嘴里的牙齿跟着全部脱落,仿佛完成了它们最后的任务,王闯慢慢蹲下身体,他不敢蹲得太快,不然眼前会一片黑的。他捡起地上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拾起,拾到最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浑浊的两道泪水。
“队长。”张贲也得了和王闯一样的病似的,站都有些站不稳,坚强着走到王闯身边时,身体软成了一滩烂泥。“队长,这是....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周家志,把小蝴蝶带回屋子里吧。赵善仁,百里你们来搭一把手,把他扶均医护室。克丽尔丝,月兔你们两个也跟过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启明的眼睛有些涨痛,可现在急需一个人站出来主事,他给众人分布了任务后,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最后,他们都知道,恶魔药剂的副作用来了。
启明侧过头,看着外面的宇宙,仿佛有一股力量总是要千方百计的阻挠他们,每当要得意的时候又会突然失意,刚逃出火星,阿甲就出现了。寻找到了一丝拯救地球的可能,天狼号马上就要退役了,领头人紧跟着倒下了。是不是人生就是如此反复?自己作为这里最年长的人,更加深切的品尝过绝望痛苦的感觉,越是深切越是不想让这群年轻人体会。可世事为何总是要发生你最不愿发生的事情?
“到了。”百里拘束的站在一旁,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如何去面对这道晴天霹雳。
“嗯,把他平放在床上,你们就出去吧。”启明看着退出房屋的百里,仿佛看到的是二十年前束手无策的自己,“飞虹。”
“啊?”
“放松点。”
克丽尔丝看着百里走出门的背影,好似抖动了一下,又好似没有抖动,只是同第一次见到的那雄姿英发的背影大不一样了。
“克丽尔丝,我需要他的身体状况讯息。”
“知道了。”
“月兔,麻烦你向他体内最大限度的输出你的那种力量。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
“好。”
月兔看着王闯,心里疼了一下。在阿甲出现时,对他的那一笑是二人从火星合月至今的唯一互动。她喜欢他,因为喜欢,所以埋怨。埋怨那一夜他让自己受了一夜的非人待遇,埋怨他又在自己绝望时把自己救出。月兔明白这个男人肩负起太多他所不能肩负起的东西了,所以是埋怨,不是记恨。
月兔手掌间输出的蓝光越来越亮,范围大得整个将这副佝偻的身体笼罩起来。她希望把他救回来。王闯不单是表面变成了老人的模样,光是穿过走廊的那一段距离就让他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大叔,数据已经出来了,不是什么疾病,身体全部衰老,生命力燃烧到最后了。依照细胞活性计算,连十天....”
“不要说了。”启明看着月兔,“克丽尔丝,关上那些见鬼的仪器吧,数据全他妈是假的。我们要把他救回来。一定要救回来,他这样的身体是不能继续接下来的太空航行的。草....”
我们哪还有下一次了?
“我可以为他延缓衰老速度,并且激活身体,为他暂时保住命。”月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被蓝光映的清晰可见。
“多久?!”
“两年...”
医护室门口。
赵善仁靠在门的这一侧,百里在走廊上席地而坐。
“求而不得,我们山穷水尽了。我们一大群人画出了一个美丽的梦。”百里低下头,如泣如诉,“梦快醒了。是不是老天注定让我们留在隐星,不要再去尝试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想的从来都是,能一群人挽救地球,博得一个大圆满结局固然最好。可就算如此,能够一起倒在路上我也心甘情愿。”
“撑不下去了。”百里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本以为我自己能撑起一片天,我知道了,是因为有人挡在我面前保护我我才不会害怕,闯哥倒下了,张叔倒下了,我好害怕。没有人保护的我根本什么都做不成,在古武家族里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从前如此.....以后...”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我比你还害怕呢。每一个人都很害怕,对抗阿甲的时候你做的不是很完美嘛?”
“呵呵...我怕得要死,到现在手都抖个不停,祖传的光束剑也被折断了,那就是个预兆。”
“预兆什么?”
“折戟沉沙。”
“为什么不是破后而立呢?”
二人的周围渐渐被沉默占据,整个世界都被按了静音键。他们只能通过言语互相安慰,可现在言语也显得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