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
一路无言,只想登顶。
“接下来呢?”张贲向眼角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小心翼翼,“接下来也没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拉风箱的声音从这幅不能称之为身体的身体中发出,“我不会死的。只要登顶就可以了。”
“我总是在想....”
“不需想太多,人就是最大的怪物,或者说是,异数?”
“嗯...还是牲畜更贴切一些。”张贲早有感觉。
从涿鹿到长城,一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迷雾,他们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
“我死之后,大家...”
“队长!”张贲转过头看向王闯,愣了一下,迅速把视线移开,但又怕王闯把这份不忍心理解为厌恶,把目光转回狠狠的扎进了王闯身上。
“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嘛!”
“没人能说得清,我只是觉得不会死。也有死的可能,如果,如果我死后,一定要保护好大家。”
“周家志,我把他从地球带出来,本说好要陪着他的,无奈命不由我,他性子内敛忧郁,看似好像已经对什么都心灰意冷了,其实一直对那件事情...对弑父弑母的事情折磨着。他在等着机会,一个可以轰轰烈烈为别人死的机会,呵,生在这个时代,死去远比活着轻松。你要看住他,多留心,把他真心当成弟弟看待,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拉住他。”
“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一个。”
“月兔?”
“小蝴蝶啊,我们一起答应过要照顾好她的,她是个坚强敏感的孩子,就算吃苦也不会说出来。本该天真的年纪被强加上了太多人的欲望,女王,女神,我看着她,有时候真的会坚信她就是变革天下的那个人。我想又不想,张贲,你要记住,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都是那个我们从桃花源中带出的小女孩。”
“我记得,我们承诺过的,只会倒在小蝴蝶的身前。”
“好...接着走吧。”
“不说了吗?”
“说不下去了,其余人也都有苦衷,你只要多留心,多关心大家,就会察觉到的。你一定要保护好大家。”
王闯一遍遍的叮嘱,还有一件事如鲠在喉,赵善仁的身世。他看着张贲。
“怎么了?”
“啊,没。”决定不说了。
云从天空中落下,化为雪,凝成冰,腐为水,汇成云。
王闯瞪大被黑色瞳孔布满的双眼,仰起头看着这万年不变的风景,觉得有些腻歪。曾经确实因为隐星的雪又几个瞬间错以为回到了地球,可待久了,发现隐星的雪和火星的土原来一样单调一样没有区别。
都不如那里的晨昼四时,春风夏日秋雨冬雪,我想回家。
他怔怔的看着天上的飘零,发现每一片雪花周围都包裹了一圈光芒,泛着七彩生机。
“是我眼花了吗?”王闯揉着眼睛,力道一不小心将脆弱的眼角皮肤蹭掉了一片,鲜血淋漓挡住了他眼前的视线,王闯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抹掉鲜血,望向天空。
那雪,果然都带着七彩的光芒。
这是不一样的风景吗?
“队长,你快看!雪!不一样的雪!”张贲同时注意到了天空,覆满勃勃生机的雪花落下,落在王闯的眼角,刚被蹭掉的血肉靡靡生长。
王闯的脚向前迈进。
雪接着落下....张贲终于察觉到了这份古怪,雪看似在天空中飘着,却怎么都落不下,四处张望,发现满天的雪花都向同一个地方涌个过去。张贲的视线跟进,同雪花一起落在了王闯的身上。
一步一步向前,白雪像是女人纤细白嫩的手包裹住了那受尽生死苦难的可怜人身上。
体内什么东西在膨胀,原来不是空空如也,只是内脏萎缩成了感觉不到的大小,在精血的浇灌下,重新复苏。
张贲看着这个男人,隐隐约约,每向前一步,时间就被他从恶魔的手中抢回了一点。
从现在枯槁恶魔的样子变成了年老的样子,从老年又变成了中年,又从中年变成了少年,接着又从少年变成了童年...
“不好,再这样下去队长就变成蝌蚪了。”张贲察觉到了这场雪蕴含着复苏的力量,可要再让王闯这么一直吸食下去,难免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张贲大步走入风暴中心,粗暴的钻进白雪帷幕之中,单手握住王闯的肩膀,就这几秒,王闯已经变成了婴儿模样。张贲的手一放上,变化就立刻停止,雪幕停滞了一下,接着一涌而入张贲的身体内。
张贲感觉着身体各个部位关节的年轻化,眼前的王闯也因为雪幕不再向他身体内灌输,时间又开始在他身上快进,顷刻间,已经变成了八九岁的模样。
小心的计算着二人之间的平衡点,张贲抬起另一只手,发现粗糙的手变得光滑许多,不消用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年轻了许多。
“哈,回去小蝴蝶得改口叫张贲哥哥了吧。”
王闯一点点长大,终于回到了二十三四岁左右的样子,张贲忙松开手,趁着雪幕涌入王闯身体之前,带着王闯冲出了生机雪幕。
“呼...呼。”王闯被带出雪幕恢复了意识,他刚才感觉到被温暖包裹着,仿佛回到了出生前蜷缩在母亲子宫里,那种安全温暖让他陶醉其中。
“你看看我。”张贲赶紧凑到王闯面前,“咋样?年轻了不少吧!”
“年轻没年轻不少,还是那样,不过皮肤确实好了很多,不粗糙了。是不是光的原因?”
“光啥光啊,”张贲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光滑很多,“队长,快看看你自己。”
王闯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缓缓抬起手,在张贲鼓励的目光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年轻,充满活力。
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掉落进雪中,这八尺男儿的嘶吼声充盈天地。
人不能胜天吗?
之前的种种仿佛都是一段噩梦,是一段严冬,梦会醒,再长的冬天也总会过去。长冬蛰伏,只为今日加冕。
“是雪吗?”
王闯平复了下心情,向张贲问道。
“是雪,彩虹一样的雪。”
张贲望向雪幕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这来源不知何处的巨大生机,五分归于王闯,一分为张贲所得,另四分消散于天地之间。
另外那些,张贲完全可以将王闯扔出去一人独享,但他想,这样就最好了,好东西得到太多容易遭到天谴啊。
“笑什么?”
“没笑什么,张叔还是张叔。哎呀,郁闷啊。”
轰隆隆隆!
白山上的雪顷刻蒸发干净,只剩下四方规整的大冰柜,两人慌张的趴在和山一样大小的冰柜上,发现内部竟然是一处金属空间。
冰柜徐徐张开,二人并没有凭空掉下去,倒是被什么力量拖住了身体,慢慢落了下去。下面几个小黑点逐渐清晰,直到有了人的形状。
“大家!你们都在啊!”张贲跳了下去,向启明几人身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