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月初一,武起潜起床,走到外间,一边洗漱的地方,整齐放着牙膏牙刷毛巾,以及一个色泽晶莹还印着风趣图案的软玉杯子。
那个年青书生又来了,现在知道此人名叫王显明,字汉文。王显明说,这东西,大人可以带走,武起潜推辞。
王显明道此乃个人用品,用过了别人就不可用了,不算礼物,武起潜才算答应。
可是接下来又出问题,毛巾倒是认识,但那牙膏牙刷不知何用,王显明只好装着样子模拟给武起潜看。
武起潜总算明白,虽然很囧,脸也有些燥,但等到盥洗完毕,顿时神清气爽,啧啧称奇,很不小心的放到了自己床头边上。
早餐是用热水泡温的营养米线和苏打饼干,武起潜嗫着一根塑料吸管,红着脸把它干完。
想着这下总可以了吧,等下去见那藩王,问个究竟,也好解了心中之迷。不曾想,对方还是没遂了他的愿,又给他安排了另外的行程。
在王显明的陪同下,大明知县武起潜参观了蛇口镇各处民生设施和道路建设情况,当然所谓的民生设施就是农田和窑洞,道路就是河道两边新砌的堤岸。
下午又去老车岭农业综合开发区,参观了玻璃钢简易房搭建的开发区行政中心,生态养殖场和差不多完工的饲料工厂。
到农场区参观了趁着冬天正在抢修的各种农田水利设施。还有建造中的新农村住宅区和农民文化广场、开发区实验小学和技术培训中心(其实大多也就是地基状态,靠人介绍才能搞明白)。
中午还去一户农家的窑洞吃了一顿午餐,那洁白的大米饭在这山西地界着实稀罕,想不到这里的农户竟然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武起潜竟有些晃忽。
饭后,王显明代为支付了2张票子。还给了武起潜几张,说可以到边上叫“超市”的小店去买些物事,也好带回家给夫人小孩留个纪念。
只见这票子红红绿绿,有几张上面写着“一元”字样,另几张写着“五角”,都有“中华新越特区制”印签,一元的票子画着五谷丰登的图样,而五角的那些则画着梯田和道路,边上俱修饰云纹,端是精致好看。
虽然去了超市参观后也眼热那些新奇的东西,不过武起潜把几张票子拿在手上摸看了老半天,还是没舍得用掉一张,只是揣进了怀里面放好。
除了参观以外,又被王显明带到农田和工地上去参加劳动。说实在的,武起潜一个知县大老爷,自小也没干过这个,心中很是反感。
不过头一回劳动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那个被称为“殿下”的年青人挽着膀子正和一个老农抬着石头,渴了拿起老农喝过的碗就喝了一大口,豪不忌讳,休息的时候还传来一阵阵笑声,相融甚洽,大有上古遗风。
也就不好意思再摆出十年寒窗进士及第的臭架子,老老实实的跟着种了两回田、搬了几块砖,还别说,自个也觉得高尚亲民了许多。
窑洞里面有一张书桌,放着一本书,供晚上消遣之用,书是《中华通史》,王向科拆线重装版,整理到明朝万历年为止,最后一章即是万历三大征。
晚上武起潜在一种明亮的灯光下拿出来翻看,原以为也没什么,自己虽然不是什么鸿学大儒,总归也算是饱学之士,《大学》《中庸》都是倒背如流。
可是一拿起来,就傻了眼,单看这书的纸张,和一个个整齐方正的的活字,还有那逼真的图画,妈啊,这岂是人间之物!让我等读书人情何以堪!
书中大量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明代也知道简体字)很令人头晕,这还好办,但那些蝌蚪附号,揣摩了半晚仍不得要领。
后面慢慢明白大概是一些数字,于是便灵机一动,对着书本的页码,总算明白了第二页,写作第2页,第十一页,写作第11页。。。
好了,武起潜掌握了阿拉伯数字,这是中国数学史上一个重大的进步,值得庆贺。
桌子上有一支笔划细细的软玉硬笔,在纸上排列出从一到十的对照表,总算明白这本叫《中华通史》的史书中的那些叫作“公元”的词是一种年代记录法。
比如:秦统一六国,史记上记载为秦王政二十六年,在这里面叫公元前221年;再比如王莽篡汉,史书上记载称之为:“始建国”元年,而这里则是公元8年,再比如,太祖立明是为洪武元年,书中则是公元1368年,诸如此类。。。
细细研读了几篇,更是惊奇莫名。
按说自己也看过诸如《史记》《左传》和前朝诸多史书,但象这般从那个叫“原始社会”的茹毛时代开始,一直记录到万历朝数十万年的史书,则是闻所未闻,而且结构清淅,考证有据,编年一致,可堪为“天下第一史”。
也不知是何人有如此大才,竟能著得此书,想书中列有万历年之事,或许此人还健在人世,若得一见,那又是何等机缘。
只是,书中亦列了伪元一朝,甚是可恶,想那蒙元腥膻中原,被我大明太祖成祖雄兵驱逐,怎可与我朝并列史册。若是见着,定要驳斥一番。
崇祯七年正月初六,天气干冷,阴天,大风,有少许沙尘。
王向科在万科楼,也这是蛇口镇中央那座木制别墅,正式接见大明静乐县令武起潜。
底楼边上的一间会客室,正面是一幅从原学校搬来的八达岭长城装饰画。下面是两张斜对放置的真皮沙发,两边也各有三张小一点尺寸的,属于典型的后世领导人接见外宾时的格局布置,只不过房间没这么大而已。
王向科走向主位,又指着一边的沙发道:“武大人请坐。”
武起潜一看这架势,忙称不敢,开玩笑,如果对方真是世子,那怕是造反的世子,在朝庭明文之前,自己一小小县官,也不敢与世子平坐。
王向科知道古人重礼,也不强求,就顺着武起潜在对面边上小小一点沙发上落坐。
“武大人老家何处?”王向科问。
“在下乃河南祥附人士”。
“噢,原来武大人和史宪之还是同乡。”
“阁下认识史大人?史大人是崇祯元年进士,在下是崇祯四年进士。”武起潜道,越发觉得此人是世子没错,要不怎么知道史可法。要知此时史可法可远没后来这般大的名气。
“我不认识史可法,只是听说此人刚直,可惜。。。”
“可惜什么?”
“有报囯死节之心,无治国安邦之能。可敬,可怜,可恨!”
“阁下究竟为何人,如何辱没朝庭大臣?”武起潜欲直身责问,但毕竟气势有些不够。
“噢?我如何辱没朝庭大臣了?武大人可知,你昨日所见民众,二三个月前皆是流民,衣不蔽身,食不裹腹,忍严寒于路边,失性命于荒野,如不施救,已成黄土矣。而我与武大人聊天之时,山陕各县更是赤地千里,饿殍遍地,人民易子而食,此何也?史可法现在户部任官,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如何算是有治国理改之能?难道是我冤枉了他?他字宪之,民皆饿死,又何以宪之?”
“这。。。”
武起潜一时无语,心中腹谤,史可法才几品,一个户部郎中,也就五品官,朝中衮衮诸公都没办法,他又有什么能耐。
他不知道,王向科这么说不是因为史可法户部的工作,而是后来在南明的所为后世历史给出过中肯的评价。
“所以,你准备造反?”武起潜大着胆子问道。
接着又说“就算是阁下收容难民,又有几何!大明如此之大,流民不下千万,史大人不能,阁下难道能?”
“哈哈,若是我能,武大人认为这反可造的?”王向科戏谑的问。
“大胆,本官不管你是那位世子,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朝庭诛你九族”武起潜猛站起身,手指发抖的指着王向科。
王向科也缓缓站了起来,沉呤了片时刻,便走向了门口,又转身很平静的说道:“我这有封信,想托武大人带给祟祯皇帝陛下,武大人可愿意效劳?”
武起潜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二十来岁的美艳女子端着一个锦盒,递给了他。
这个锦盒就算在当下的明代,也可算古色古香。通体黑色镶红,用材考究,简单厚重,顶饰汉龙纹,挂八宝锁,四边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图案。是王向科拆了一起穿越的工厂中某个老板珍藏的一张清代矮桌,让明代工匠中的能人重新做的。
上面图案,则是从各种电脑中采集而来,输入数控机床,经过多次其试验,才加工出这种古朴又带抽象的阳刻图案来。
传这个锦盒,王向科本来想再搞个什么仪式,但一时找不准相关历史资料,也只好作罢,很随便的叫人抱着就出来了。
但武起潜好呆是读书人,一看这锦盒,没吓得跪下去。这五种图案,那可是皇室专用之物啊!
联想起门口那几面奇怪的旗帜,已经觉得这事绝不是宗室造反那么简单了,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惧压了过来,让他几呼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