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山之主乌狄因少时与越国士越华有隙,明争暗斗均无法胜过越华,心中愤恨不平,遂欲将长久积蓄之怨念发泄于越华之女越无霜身上,奈何做了诸多准备,这该当受苦的越家大小姐却迟迟未出现于越山山顶,使得乌狄折磨人的计策一直未能顺利实施,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无霜在越山神圣的玉阶之上悠然自得地休憩,气急败坏的乌狄正欲责难他的侍从们,将此事迁怒于人,却又从一个刁滑的近侍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他由怒转喜的大好消息,那便是让越无霜一个人在玉阶之上熬过一整个夜晚,确切地说,是让她冻上一个晚上,因为越山的夜,尤其是玉阶之上,冷得瘆人。
料想着不识好歹的越家丫头将会吃不少苦头,越山之主乌狄心情大好,晚间用膳之时多吃了一碗饭,胃口还不错,晚上更是早早便安寝了,比往日要早了一个时辰,为的不过是第二日能尽早起床欣赏越无霜的惨相。
第二日,天色方明之时,急不可耐的乌狄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慌慌张张地穿戴好衣物,便兴冲冲地前往越山顶上的观景台,想要一睹越家丫头被活生生地冻了一夜之后的凄惨境况。可没曾想,兴致勃勃的越山之主废了半天劲都没看见昨日的那个人影,反倒注意到了一个白滚滚的可疑物体,卧在玉阶之上,雪白雪白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乌狄可没有功夫去深究那古怪的白色物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最关心的便是越无霜,在他眼中,除了越家丫头,其他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管他是不是凭空出现或是诡异奇特,都不能分走他丝毫的注意力,可以说,玉阶之上的那团白色的东西他看见了也全当没看见,因此这越山之主反反复复地找了几遍仍是没有找到越无霜的踪影时,一起床便伴随着他的兴奋与激动之情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怒,是满腔的希望演变成失望的不甘,照乌狄的脾气,有了怨气与怒气,自然是不会硬生生地憋着委屈了自己,当然是要发泄出来的,而这发泄的对象便是无时无刻不紧紧地跟随在他身边的近侍们,于是离他近一些的侍从便听见了自家主子用震耳欲聋的咆哮之声吼道:“人呢?越家那个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谁能告诉我,她如今人去哪里了?你们一个个的,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多人,连个人都看不住?本尊主要你们何用?”
“尊主息怒。”见自家主子发怒,一众侍从忙不迭地跪下,扑通扑通地,一个接一个,跪得满地都是,就跟比谁最快似的,可除了下跪和请罪之外,他们别无他话,只是叩头不止,却一味闷声不响,多的一个字都没说。
乌狄正愁找不到好的理由一泄心头之恨,这些怯懦无能的侍从居然还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问了这么多句都没回答上来一句,对已然大动肝火的越山之主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他实在气不过,便想用一贯的伎俩来惩治他手下不懂事的侍从,一想到惩罚方式的血腥与残忍之处,乌狄满是怒火的眼神忽然变了,瞬间便转换成了阴狠决绝,还有极度的兴奋,只见他把因激动而抑制不住颤抖的手高高举起,示意跪在地上的侍从听着他即将下达的命令,而后他用尽量沉稳的声音吩咐到:“越山不养办事不力的废物,来人哪,将昨晚值夜看守那个丫头的狗奴才拉下去,投进狼圈中去陪那些畜生。”
昨晚那个自请看守越家大小姐的侍从正是昨日宽慰乌狄的那个狡狯的近侍,他以为越无霜会被冻得跟狗一样,本想着要给尊主献上了这么一出好戏,晚间自然要再好好表现一把,今日一早也好在自家主子面前邀功请赏,但没想到那越家大小姐人小鬼大,净出些幺蛾子,不乖乖在玉阶之上待着挨饿受冻也便算了,好吃好喝的,像是来郊游一般,还给他整这么一出,害得他不仅没办法在尊主面前扬眉吐气,而且还可能丢了这条小命,那侍从想想都觉得自己憋屈死了,可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目前对于他来说最紧要的事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虽然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可能会惹怒尊主,说不定还会气得跳脚打人,这也是他们这些人方才三缄其口的原因,但被打被骂总比拿他喂狼要好得多。
在这生死关头,这位倒霉催的近侍转眼间便理清了利弊关系,所谓两相其害取其轻,在皮肉之苦和性命之忧之间,他自然是选择相对来说稍微轻一些的皮肉之苦了,于是在其他侍从要将他拖去喂狼之前,他急慌慌地大声吼道:“尊主恕罪,求尊主让奴才说完最后一句话,奴才实在不愿看着尊主被那小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转,不然奴才就算是死也不会安心的,望尊主开恩,让奴才说完,临死前能帮尊主解惑,让尊主不用再被那丫头蒙在鼓里,奴才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说。”乌狄虽觉得这个侍从实在垂死挣扎,不过是在故作拖延罢了,但出于好奇,他也想知道这个必死无疑的近侍口中所谓的蒙蔽到底指的是什么,那越家的小丫头又耍了什么把戏,便大发慈悲地开恩让这个侍从把他要说的话说完。
“谢尊主。”一经恩赦,方才还惊慌不已的近侍突然之间便变了颜色,犹嫌痛哭流涕还不足以表达他对自家主子的深切谢意,甚至给乌狄连行了好几个五体投地的礼,而后觉着表现地差不多了,这才抽抽搭搭地起身,端端正正地跪好,小声地跟越山之主禀告说:“回禀尊主,那越家大小姐昨日吃饱喝足之后,居然在玉阶之上来来回回地溜了几圈,感觉像是在散步消食一般,走了没多一会儿,便在她原先待过的位置上停了下来,拿出一本书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一直到日落西山,明月初升,她还在那看那本书,大约酉时三刻,她又不知从哪拿出一条雪白雪白的毯子,将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么躺在玉阶上睡去了,到此刻她还未醒来,尊主看到的那白色的团状物就是越家大小姐。”
这近侍一边感慨着越家大小姐真是天下第一号怪人,不走寻常路,一边将昨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给了乌狄。
“胡说八道。阿文,分明是你看管不利,还敢在这砌词狡辩,胡言乱语,编造故事,简直可恶。你说那越家丫头看书一直看到酉时三刻,这不是假话是什么?本尊主且问你,玉阶之上除了月光之外再无别的光源,她一个小丫头,难道还能跟狼一般在夜间视物不成,撒谎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这样的借口简直荒谬至极,说出来谁会相信,你当本尊主是傻子不成,任你愚弄欺骗。”乌狄冷笑一声,揭穿了名唤阿文的近侍的“谎言”,认定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借故推脱。
“尊主,奴才可以发誓,方才奴才所言,若有半句谎话,便叫我李文不得好死,即便尊主立即将奴才喂了后山的那些狼,奴才也绝无半句怨言。”近侍阿文指天立誓,郑重其事,借此以证清白,想让乌狄相信他所言非虚。
“那你说,越家那小丫头片子是如何在昏暗的夜间看书的?”看阿文的表情不像撒谎的样子,乌狄心中疑问更甚。
“禀尊主,越家大小姐见天色渐暗,便从包袱重取出了一颗会发光的物什,据属下观察,那颗球状的东西应当是传说中能照亮夜间之路,可与日月争辉的蓬莱至宝——夜明珠。奴才也是那回无意之间听尊主提起过,觉得神奇便记住了,没想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东西。”阿文见乌狄的态度有所缓和,认为事情有所转机,于是回起话来,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没想到越华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居然还把这样珍贵的宝物交给一个黄毛丫头来保管,看来他真的很宝贝他的这个女儿,传言非虚啊。”乌狄听说越无霜身上还带着这样的宝贝,眼中顿时升起贪婪之色,在他心目中那夜明珠已是他囊中之物了,就等着越家的小丫头片子上得山顶之后,将那宝贝乖乖地呈上来献给他,正当越山之主一心想着美事之时,眼角偶尔的一瞥,随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令他眼中的贪婪更甚,只见他急切地转过身,一把抓住阿文的肩膀,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颤音,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可曾注意过,那丫头拿出的毯子在夜间看起来是否带着微弱的荧光?”
阿文本想说没注意,但一看尊主的脸色,随即改口道:“有,属下见过,那毯子确实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