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愣了下,看到了慕泽眼中的一抹心疼,心中微暖,不惜性命么?九卿垂了眼睑,他竟看到了本质,沉默了良久,缓缓道
“我想用极限寻找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慕泽的心颤动了下,九卿低垂着眼,身影有些空茫,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虚幻得让人心慌。慕泽伸手抓住九卿的臂膀,仿佛要用真实的触感才能证明他存在。九卿抬头,看到慕泽眼中的慌张,有些疑惑,慕泽按捺下心中的种种繁杂,放在九卿肩头的手改为轻拍了两下,柔声问道
“想探寻自己的身世吗?”
岑戈说过,她没有父母的记忆,扶风苏氏这个事实,他和岑戈都不想九卿知道,可若她为了探寻这个,拼尽性命,他还是会告诉她的。谁知九卿摇了头,脸上没有半点勉强和忧伤
“我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兴趣,只是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
九卿苦笑了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过了一会儿,清亮的眸子看着慕泽
“打个比方,我很小就知事,和同年人相比,我几乎算是活了两世,这两世为人,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什么,就像...”
九卿又顿住了,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慕泽开了口
“就像活了两世,身边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倒退,消失,自己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不知老天为何独留自己,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和以后漫长的岁月。”
慕泽的嗓音如羽毛般轻柔,却极重地敲击着九卿的心灵,他竟懂自己,还形容得如此贴切,这正是她心中的感觉,慕泽竟然毫无偏差地说了出来,仿佛他也经历过这样的挣扎。她心中有种结似乎得到了开解,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站起身,朝慕泽伸出手,慕泽也站起身,然后,九卿拥抱了他,她的身体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她的手不时拍拍他的脊梁,这是找到知音后的激动。
慕泽感受着九卿的拥抱,满心满眼的心疼,原来她带着这样的心情长大,那是很残忍的心路历程,他也有过,很戚惶,却只能独自承受。伸出手,将九卿环住,很用力,仿佛想挤走围绕她身侧的落寞孤单。
“母妃离开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待我从剧毒中缓过来,母妃已经葬入了皇陵,我连她的牌位都竖不了。母妃曾很认真地对我说过一席话:人有旦夕祸福,这一世,我为母,你为子,这就是我们这世的缘分,无论我们会相处多久,要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若有福气,我能看着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那是美满幸福的一生,若遇不测,要记得我们共聚的时光,那是你成长的起点,我们存在了,即使过去了,尘封了,可那就是你开始成长的意义,要沉下心,稳稳地走,无论我在与不在你的身旁,却肯定在你心中,陪你一生。”
竟然...九卿如梦初醒,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能想到慕泽的母妃温柔恬静地对自己的孩子讲解人生的样子,宁妃真的是一个伟大的人,看透了人间的种种,也替自己的孩子竖立了很多正确的生活观。
她其实偶尔也会怨怪老天残忍,父母早逝,妹妹惨死,一家四口,三张遗像,她不敢触碰,害怕悲伤掩埋自己的坚强,让她忍不住想跟他们去。慕泽却更悲哀,身在皇宫,无法像普通家庭一样给自己最尊敬的母妃设立灵位,所幸他有一个好母亲,给了他最好的人生导向,缘分或长或短,只要存在了,那就是开始成长的意义,近在咫尺的答案,她却探寻了两世!
抬起头,退后一步,看着慕泽温润的脸庞,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我懂了,谢谢你,慕泽!”
慕泽看到她眼底的释然,心中很安慰,若能慢慢改变她拼命的状态,他会十分欣慰。
第二天,阳光很好,海面的风也不大,张工说好天气会持续三天,三天后有黑风暴席卷海面,必须撤回来。
大船出了海,到君口和黑樵的人会和。海风很温和,夹杂了一丝快要春暖花开的气息。九卿看云常对慕泽汇报着什么,来海岛已经有段时间,即使是冬季,太阳和海风依旧很摧残人,慕泽却依旧白皙,他的肤色总是如玉一般剔透,身上有种淡淡的暗香,不知是什么味道,却很好闻。不知不觉竟这样看了慕泽很久,直到他抬头望过来,九卿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她竟也有留意这些表象东西的时候。
“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慕泽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九卿不是爱躲闪的人,即使尴尬,也能很快调整过去,直接回道
“来海岛这么久了,北城总嚷嚷他晒黑了,倒是你没什么变化。”
慕泽看着九卿,笑出声来,她开始注意一些生活中的小细节了,这是心结渐渐打开的预兆,这样真好。
“我和羽儿继承了母妃的肤色,你若见到我母妃,才会真正吃惊,她年过三十的时候,和羽儿现在的样子没有多大差别。”
这么逆天?慕羽现在也就十六岁,一个三十岁的妇人虽说并不算年岁高,但看着就和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很难想象。一个轻松的话题,将前往战场的凝重冲淡了几分,两人站在船舷,偶有交谈,带着内心散发出来的愉悦,画面十分美好。
“三爷和九爷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北城倚在栏杆上,不自禁地感慨道,他是明白三爷心思的人,三爷的能力和为人也是北城很欣赏的,这样的人若能和九爷在一起,该多好!寒凌站在一旁,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瘫,北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凑到寒凌耳边低语两句。寒凌侧头看他,北城蹙眉看着万里晴空和波澜大海的交汇,脸上总是痞雅模样,他急急地解释九爷是女子,这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讽刺和伤害,他不知道,那个夜晚,他也在那座吊脚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