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寨人听令!继续护送老母入葬!”穆泓抬起滴着鲜血的红木偃月刀,站在老母的棺椁旁边,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秦班朗玛暗暗一笑,于秦班博若低着头不出声。
穆久天指着地上被穆泓砍死的人,朝惶恐的村民说道:“此人对老母不敬,也是对我裘山不敬,罪有应得但罪不至死,犬女性格暴戾,是我教导无方,待到老母入土为安,我穆久天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但是,恳请各位下山,送葬之路我不想再生事端。”
“不行!现在就得给个交代!”“穆泓现在就得受罚!”“杀人还不够罪名么?老母怎么有这样的重孙!”
缙王大步走到村民面前,将大刀猛地跺地,吼道:“谁再多说一句,老子的刀杀的人比穆泓这丫头的多了去了!谁想试试?”
“王爷,草民不敢……”“走。”“快走啊还看什么呢。”
缙王走到穆久天面前,说道:“赶紧送老母上山,你女儿的事之后再论。”说完,又补了一句,“惩罚是免不了的了。”说罢望了一眼穆泓,哼了一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倒是像年轻的我,可惜生在这深山,给你穆久天这个窝囊的家伙耽搁了!”
缙王出马后,百姓不敢再生出事端。那穆泓的性子随了缙王,却不及三分,缙王发起火来,还不把裘山搅个天翻地覆!
等到老母入土,这才算一颗石头落了下来,却又悬起了另外五块石头:穆泓,小狼,穆植欢、秦班父子。
穆泓跪在穆寨主的跟前。
“你可知罪?!”
“女儿没罪!”
“姐……”穆峰朝穆泓挤眉弄眼,示意其好生说话。
缙王捋了捋胡须,拍桌而起,“穆久天,说了多少次让你把女儿交给我,带回宫里,带上沙场,都比在你这破山强!她生来就是战场上的人。”
“你住嘴!当年你也这么跟我说,一模一样的话,然后我失去了信子,我失去了信子!!!”信子……穆泓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父亲说出这两个字,自从母亲跟随父亲和缙王征战枭壤丧命他乡,穆久天再也没有踏出过裘山半步,更没有在穆泓和穆峰的面前提起过枫信子这个名字。穆久天顿了顿,一股热流堵在喉咙口,等到再能说话时,他看了眼穆泓,说道,“别妄想把我的女儿重蹈她母亲的旧辙!”
“你难道还以为她能留在裘山?此乃裘山,是老母苦心经营的地方,别说杀裘山的老百姓了,老母连裘山的一只鸡都舍不得杀。也不知是年轻时那长鞭染了多少的鲜血,竟要以八十年的光阴来还债?现在他们供奉的穆家寨的长女杀了一个无辜的老百姓,她还能留?”缙王哼了一声,“痴心妄想。”
穆泓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穆久天,“爹,您教我武功,爷爷教我武功,老母也教我武功,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惩恶扬善吗?那人犯我老母,为恶!我惩恶有何不对?”
“杀百姓就是不对。”穆久天道。
“那么爹,请恕女儿不孝,我要跟着武叔叔走。”穆泓站了起来,未经穆久天的允许。“武叔叔,穆泓现在去收拾行李。”说罢,径直离开了大堂。
砰——穆久天拍桌而起,“站住!”哪知道缙王武生左手一捋山羊胡,右手拍在穆久天的肩膀欲将其按回椅子上,穆久天反手抓住武生手臂却无法挣脱,武生的手指一用劲,掐入穆久天的穴道,穆久天只得乖乖坐回去。武生嗤道,“看看你现在这怂样,连老子一只手都敌不过,还想让你女儿也步你的后尘?”
穆久天不服,“当年你可是被我十招击败过。”然而好汉何提当年勇?缙王要现在比试一次,倘若自己赢了,就带走穆泓。穆久天笑道,“比就比,倘若是我赢了,你休得再提带走穆泓的事情。”“一言为定。”“君子之言,言出必行。”
大堂之外,穆久天抡起双锤,武生扛起青龙偃月刀,刀光锤影,纵横交错,几招下来,穆久天便气喘吁吁,也与枫信子去世后穆久天饭不离酒有关系,尽管已经预测到自己不敌纵横沙场的武生,仍咬咬牙吐口唾沫,继续挥动双锤。论力气,穆久天胜五分,论速度,武生胜三分,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三招试探,五招周旋,一招制敌,一招留情,胜负已分。
穆泓手拿红木偃月刀,背着行囊,那包袱扁的可怜,丝毫不似即将远行之人。包袱内,仅有两身便衣、母亲生前留下的遗物以及穆峰幼时给自己编的竹蛐蛐儿。来到大堂之外,只见父亲穆久天已经倒在武生的青龙偃月刀下,望着自己,“走,都走!走了一了百了!”穆久天喘着粗气说道。
武生收起偃月刀,重重杵在地上。“穆泓,我们走。”
穆泓皱着眉头,朝缙王跪下,双手抱拳,“武叔叔,穆泓有个不情之请,”穆泓抬起头,双眼如刀,坚定凌厉,“我想带小狼一起走。”
武生的剑眉往上一翘,说道,“不可。小狼是害死老母的凶手,裘山的人不会允许让你带走。留给穆久天解决就是,他不会伤害小狼,是不是穆久天?”武生转向穆久天,穆久天没吭声,起身拍拍土,要进大堂,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还没抬起,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真是天大的笑话,穆家寨的寨主这么不经打?”秦班博若的声音从竹林内传来,一会功夫后,秦班岛的人再次聚集在穆子林内,来势汹汹。“现在可以兑现老母当年的承诺了吧?”
秦班朗玛跟着煽风点火,“如若食言,那就别怪我们把这穆家寨搅个天翻地覆。”
穆久天和武生冷笑道,“那也得你们有这个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刚“热身”完的穆久天拿出了跟武生对决时两倍的速度率先出击,与秦班博若扭打在一起,秦班朗玛护父心切,冲上前来,武生扬起青龙偃月刀,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拿出你的本事来。”穆泓紧握红木偃月刀,招式与章法和武生如出一辙,一师一徒朝秦班博若左右夹击。秦班岛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那灰色的鱼皮服是秦班海中胶鱼鱼皮制成,为上等防御之物,加之螭吻骨无坚不摧,可谓攻防兼具,穆家寨之人难以攻破。
混乱之下,穆峰偷偷前往断头崖。
断头崖内,穆植欢朝小狼扔了一个石子。“听说,你会说话?来,说两句给爷听听。”小狼低嚎,但铁门将他禁锢在一个逼仄的空间内,往前是无尽昏暗,往后是万丈深渊。
穆峰的声音传来,穆植欢立即不说话,趾高气昂与低声下气在瞬间切换。“奉为父之命,前来放人。”穆峰说道。
穆植欢抓着铁门,双眼放光似的,“哥哥你怎么来了?二伯查清楚真相了吗?可以还我的清白了吗?”
穆峰没有理会穆植欢,径直走到小狼的门前,解开锁,着急地说道,“快走。有多远,走多远。”穆峰自始至终认为小狼是被冤枉的,那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道黑影在浓雾中一闪而过,穆峰别的功夫虽然不行,但观察入围,视觉敏感,而这次秦班岛的人前来闹事,尤其是秦班父子亲自出马,自然没有安分的日子可以过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掉小狼,小狼生性纯良,知恩图报,哪怕穆家寨败北,至少还埋小狼这么一颗种子。
刚走到与断头崖连接的吊桥上,那股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再次传来。小狼的身体因为急躁而发抖。“怎么?”穆峰问道。
小狼未能回答,一道黑影从眼前转瞬即逝,再回头,小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