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知州的房间是忘归居最好的上房,不仅分卧室、书厅、餐厅,连所有的桌布、窗帘都是上好的缎子,所有的家具都是掌柜费心弄来的南海黄花梨。
荣知州坐在厅中,身旁只留了一个蓝衫侍女,荣夫人还在内卧歇息。
掌柜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今夜之事告诉知州。
荣知州把玩着貔貅玉佩,漫不经心道:“这可真是穷凶极恶啊。”
掌柜瞧着荣知州的眼色:“大人,此事……是否要报给县令大人?”
荣知州正色道:“如此恶劣的命案,不消两日便街知巷闻,自然是要报去县衙依律处理的。”
掌柜闻言凑近了荣知州的腿,急道:“可,可……大人……”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死的那个是胡强!”
“胡强?”荣知州略一思索,“可是上次做媒的那个?”
“是是是!正是此人!”掌柜小声道,“大人,若是知县大人查出些什么……小的……”
荣知州笑道:“有本官在此,怕什么知县?”
掌柜随即笑道:“是是,大人说的是,是小的糊涂了。”
一从荣知州房里退出来,掌柜便喊了小二前去衙门报案。
天微微亮时,住客们大多退了房想要离去。但知州府的护卫队堵在忘归居门口,说要等知县大人将众人登记在册后方可离去。
其实除去荣府众人和郁家四口,忘归居也只剩十二位住客。
十二个住客里有一对游方郎中父子、一个孤身女子、一个秀才和一组八人的商队。
众人见护卫队态度强硬,也不敢触了霉头,只好各自坐在大堂,期望着处理的捕快能快点到来。
郁兰坐在母亲身旁,两只眼珠溜溜地转,目光最终落在坐在角落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长着柳眉星眸小脸蛋儿,肤如凝脂、发若黑瀑,蜂腰只堪一握,真真是少有的好颜色!
郁兰直直望着那姑娘,右手拉了拉母亲,小声说道:“娘~你去帮儿问问,对角那姑娘可否许了人家?”
郁陈氏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仔细打量那姑娘,心想:“看着姑娘的举止穿着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偏偏孤身外出,连个侍女都不带,想来是个没有母亲管教、不通俗事的,这要是进了门,她的嫁妆还不是我说的算。”
想到这,郁陈氏堆起笑容走到那姑娘身旁,又仔细瞧着,说道:“这出门在外的日子可真叫人提着心,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唉……”见那姑娘不理她,郁陈氏又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姑娘一个人,可得小心些呀。”
那姑娘看着郁陈氏,站起身说道:“比起担心我,夫人不如先顾好自己吧。”说罢,便转身离开大堂上楼去了。
郁陈氏顿时怒道:“好一个小浪蹄子!竟然敢咒我!”心中却想:“等你进了门,看我不好好整治你,倒要看看了,那时候你还能不能再出去勾引男人!”
她甩了衣袖,回到儿子和丈夫身边。
郁兰急道:“娘,咋样了?”
“兰儿放心,这小二来回一趟,回来起码要明天,今天夜里娘就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看她还傲不傲!”
郁兰抱着母亲的胳膊,甜甜笑道:“娘最好了~”
郁宏沉着脸道:“客栈里都是官家的人,别惹来麻烦。”
郁陈氏笑道:“放心,我会去和掌柜打个招呼,不会有麻烦的。”
郁兰听着母亲的话,眼中闪出光亮,只恨时间过得太慢,巴巴盼着夜晚能快些来。
客栈的另一边,荣府的二公子荣康正在庭院中练剑。客栈的命案并没有影响他每日早起练武的习惯,他的一招一式都流露着贵公子的风华。
一套剑法下来,出了些汗,他拿起挂在树枝上的巾子擦了擦脸。一阵秋风吹过,荣康顿时打了个冷颤,一边自语道:“深秋微凉啊。”,一边穿起了刚才脱下的大氅,听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仍是空荡的庭院,心下疑惑。这时长剑忽然飞起,不及荣康有所反应便刺入的他的心口。
“你!”荣康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异的直直朝后倒下。
风吹树摇,庭院里落满了红色的秋叶,荣康静静的躺在叶丛中,心口垂直插着他心爱的长剑。这就是厨娘路过庭院时看到的场景,她的尖叫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客栈。
荣夫人在瞧见荣康的尸首后已经哭晕过去。她这辈子一共有三儿一女,老大荣广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三年前已经去了;老三荣廉酷爱吟诗作对,小小年纪却流连秦楼楚馆;只有老二荣康文武双全、体贴孝顺,是她最喜爱的儿子。昨日母子俩还说着话,今日便天人永隔,荣夫人此时已是肝胆俱碎、人事不知了,而剩下的一子一女则照顾着悲伤过度的母亲。
荣知州沉着脸坐在大堂,住客、小二、掌柜等人都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护卫队长握着剑,对众人问道:“今日寅时到卯时,你们都在何处?做的什么事?”
商队的人首先回答,他们自胡强被杀起就一直在大堂呆着,跑商的人最注意的就是安全。
郎中父子表示他们一直在大堂,中途他还给商队的一个汉子开了些治脚癣的药膏。
郁家四口除了郁竹起的晚些,也没有离开过大堂,郁竹身形瘦小、手无缚鸡之力,绝无可能能夺下荣康的剑再一剑刺死他。
就在荣知州皱眉沉思的时候,郁陈氏突然说道:“启禀大人,民妇觉得,这儿似乎少了一个人。”
“嗯?”荣知州盯着郁陈氏,说道:“少了谁?”
郁陈氏睁大了眼睛,说道:“少了一个姑娘,寅时的时候民妇瞧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就想问问她要不要帮忙什么的,谁知她不仅不领情还出言讥讽,自个儿走开了,到现在都没见着她。”
荣知州唤道:“掌柜,那女子你可认得?”
掌柜急道:“回大人,那女子是个新客,小的未曾见过她,”他瞧着荣知州面色越发难看,又急忙补充道:“不过小的登记了她的名字,也记得她的相貌,可画下她的画像用以找寻。”
荣知州道:“速去画来,”他想了想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掌柜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大人,那女子姓岁,岁月的岁,单字一个树木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