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和另一座城市的距离并不算遥远。
苏雯眯着眼睛坐在巴士靠窗的位置上,窗外是不断倒退的风景,似乎是因为还处在于郊区的位置,所以看上去有那么些荒凉。
她有些倦了,从上车到现在大约有一个小时了。这一个小时里她都还沉浸在错愕、好奇、惊喜这三种情绪之中。然后的然后,她就想睡觉了,还想吃东西。但可惜,母亲似乎忽略了自己的这幅德性,行李里并没有放任何的零食。但好在,她知道自己将要去往哪里,也还记得姐姐的话,那里有着好多好吃的。
也不知道自己好吃的这个毛病能不能改。应该能的,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然后她就想到了书包里母亲放着的几百元钱,开始考虑着除去生活的费用,还能剩下多少钱吃好吃的。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沮丧。因为听闻市区里吃东西很贵,就连馒头都要贵个五毛或一块。罢了罢了,少吃点也不会怎么样的,只是苦了自己的胃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骤然停下。而苏雯已经昏昏欲睡,却也恰好被车子的抖动惊的回过神来。她看向窗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荒芜与繁华的交替,此时此刻,不远处是高楼大厦,阳光落在那些色彩不一的玻璃上,折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在半空中与太阳交错,刺的人眼睛发痛。
苏雯起身准备下车,但是在站起来的那一刻,胃里一阵翻滚,有异样涌上喉咙,又被其生生压了下去。随后,整张小脸苍白,连提着行李的手都使不上劲,只能拖着下了车。
站在路边,过了许久,苏雯才缓了过来。她竟然忘了自己晕车这毛病,而且自己这晕车还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晕车都是中途吐得稀里哗啦的,而自己则是到站了才开始发作。
不过还好,现在已经不怎么想吐了,就是有点晕。她看了看四周,有些茫然。人潮拥挤,上下左右均是不同方向的出口,走每个出口都会通向不同的地方。她愣了愣,才想起母亲并没有告诉自己下了车该去哪里,紧接着,她想到了还有一张纸条在口袋,只是,当她将手放入口袋的时候,却是发现纸条不翼而飞了。
那一刻,她感觉到了手足无措,感受到了孤立无援。四周的人都是狰狞的面孔,就差没有张开血盘大口将自己吃掉。少女的脆弱在此时展露无遗。
她想要转身离去,但巴士已经开走,再看看四周,售票的地方既是无迹可寻。她有点想哭,已经不想要吃好吃的了,只想要回家。原来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只能这么站着,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站着站着,眼角就有水分子涌上。
随后,苏雯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呼唤。
“你是苏雯吧?”
...
说实话,从那之后,苏雯往往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嘀笑皆非。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在最害怕的时候于黑暗中看见了曙光,就想要拼命的抓住,好像遇到了救命稻草。
眼前少年身穿T恤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对不算新也不算旧的NIKE,但苏雯想不明白,为什么牛仔裤膝盖的位置破着洞,难道说,对方的家境比自己还差吗?如果少年知道了苏雯的想法,估计会面色铁青,怒骂其不知欣赏,囔囔道,这是潮流,这是潮流。
比起牛仔裤的破洞,苏雯还是更想知道他是谁的。所以说,她连忙点了点头,心想,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一定不会是坏人。
“余衡,我的名字。”少年声音清凉。
苏雯心中默念几遍,然后又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余衡无奈,轻轻咳了一声,说:“你就这么没有防备?也不问问我是谁?”
“哦哦哦。”苏雯懂了,“你是谁?”
余衡再次无奈,摆了摆手,不打算和眼前的傻妮子绕圈子,“我是你表哥。”
表哥?苏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表哥,而且看起来还这么另类,穿着昂贵的鞋子,却又穿着破洞的裤子。下意识的,她往后缩了缩,顿了下,又把弯腰把脚下的行李往后移了移。
余衡看到苏雯这幅模样,有些苦笑不得。索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了过去,说:“你往家里打电话问问吧!”
苏雯接过,看着奢华的手机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母亲接的电话,并没有说太多,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便让余衡听。余衡接过,话语里的礼貌也是让苏雯母亲放心了下来,连连道谢。
最后,手机又到了苏雯手里,母亲叨叨了几句,便主动挂断了电话,说是苏杰有点发烧,要带他去诊所挂点滴。其实苏雯还有许多话想说的,也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得知弟弟发烧,也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没问题了吧?”余衡将递回来的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还有问题吗?有的,许许多多的问题。但苏雯没有问,毕竟和自己这个表哥不熟,说多了怕惹人厌,也就只好点了点头,弯腰去提行李,准备离开。
只是,还不待苏雯提起行李,一只纹路分明算不上纤细的手掌就抢先一步放在了行李之上,猛地提了起来。苏雯怔了下,本想说不用,自己可以的。奈何脑袋还有些晕车后遗症的晕眩,到了嘴边的话语,也是钻回了喉咙里。
苏雯想到了自己以前所想的,就是有个哥哥真好,不像姐姐那样会欺负自己。现在看来是真的,面前这个不熟悉的表哥还挺会照顾人的。
只是,当她抬头的一刹那,这样的想法就烟消云散。
余衡一只手抄着口袋,一只手提着行李,转身走在前面,说:“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要是平常苏雯听到有东西吃,估计就已经咧开嘴来了。但此时此刻,她一言不发,走在身后,心里面的好奇与惊喜甚至错愕都被压在了心房深处,剩下的只有宛如冰冻三尺的温度。
她看到了。她的确看到了。看到了余衡转身那刻,目光里的不屑与嘲讽。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