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生活总是在不断地重复,单调而乏味,对于他跟欣然的同进同出,他给出的解释也算半真半假,他老爸觉得欣然聪明所以收她当了养女,这件事小小地轰动了那么一两天,也就消停了。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李潇还有几个狐朋狗友可以出去混混夜店,泡泡酒吧,都是彼此熟识也不会有未成年人这道门槛,如今的生活,似乎除了学习只剩学习。
李潇拄着脑袋盯着旁边的欣然,从上次她请假,自己就申请坐回这个位置,可到如今他们之间的对话仅止于作业上的交谈,其他问题她一律无视,即使在家,他说了长篇大论,她也只‘嗯’‘好’‘谢谢’之类的简短回应,她的刻意疏远,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喂,你到底对我当你哥有什么不满啊?我跟你说,我要是有个妹妹,我肯定把她宠上天!”
欣然停笔想了一下,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她相信他肯定是个温柔的好哥哥,只不过自己不适合当一个妹妹而已。
李潇见她停笔还以为她终于有反应了,结果只抬了下头,又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你肯定是没有感受过有哥哥的好处,这样吧,从明天起,我每天给你做早餐,让你感受一下兄妹的亲情是什么样的!”
欣然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以他的耐心顶多坚持半个月,她心想,嘴角爬过一丝浅笑,身旁之人却没发现。
“我跟你说,我爸的厨艺要是五星级,我怎么也是四星级的,你可别小看我……”李潇开启了自言自语的模式,自己跟自己研究起明天早餐的菜单,后天的食材,大后天的,甚至更久以后的……
欣然已然习惯了他的碎碎念,说不定哪天耳边突然安静下来,我会开始想念这样的小嘈杂,她知道,从看他第一眼的那时候就知道,离他太近,自己迟早会一点点被他影响,甚至深陷,所以选择疏离是她最好的抉择,于他于己,但事情似乎一直在一点一点地脱离她所预想的轨道。
第二天的餐桌上果然放着他亲手做的早餐,却之不恭,欣然大方享用了这顿佳肴,不可否认的,长期在国外的独居,把他的厨艺磨练的跟李复如出一辙,比起管家准备的,确是美味得多,在之后他缠着问味道如何的时候,欣然也只淡然道谢,顺口称赞了他的厨艺,也许这能让他再多些耐心多坚持那么几天。
即使是变相的鼓励了他,李潇在第三个星期的第一天终于不敌睡眠的魅力,没有做早餐。
“今天刘妈没来叫我起床……”李潇心虚的说着,眼神飘忽,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么幼稚的谎言,更何况,他们同住一屋檐下,刘妈三番五次的催促,他十分钟、五分钟……一次次的拖延,她不拆穿这幼稚的谎言,甚至为这如此幼稚的行为会心一笑。
这是李潇第一次看见她对着自己笑,不是淡淡的,而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笑了,第一次,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其实长得不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小丫头也有像正常人一样的情绪波动。
“明天是一年一度的15公里徒步运动日,大家今天记得准备好野餐的干粮和水,明天早修的时候,老师会把徒步负重袋发下去,好好准备……”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李潇有些失神的凝视。
欣然无视所有的哀叹声和各种愤愤不平之声,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男生按规定负重袋上嵌了两块5公斤的铁块,女生的负重袋就只是普通的布袋而已,按四人一组,合理的男女分配会减轻团队的负担,而对于这个僧多粥少的理科班来说,谁先选择组员必定存在一定的优势,然而这优先选择权却被李潇直接给浪费了,因为他选了她,自然没人再愿意加入这组,他会后悔的,欣然肯定。
经历了李潇的选择之后,其他的小组基本都定了下来,同往年几乎一样,只是她欣然估计要从稳坐第一跌落到靠后的名次去了。
15公里的上坡山路有四个阶亭,3公里一小憩,往年欣然都是一口气登顶,因为她没有多余的食材可以在路上消耗,今年不一样了,多了一个拖油瓶。
李潇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反正一听就是折磨人的,可偏偏自己又选择了跟欣然一组,自然不能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但负重袋实在是太重了,心想这山也不高,就把袋里的水拿出去了,欣然手里的两瓶应该够喝。
一出发,李潇就拼着劲儿跟上班主任的步伐,可班主任是体育老师,虽然放慢了点速度,但跟上他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勉强了,跟了没几百米,他就放弃了,反正稳坐第一就好。
李潇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欣然紧随其后,他快,她也快,他停下来喘口气,她也慢下来,始终跟在他的身后,这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他跟欣然的组第一个到达了第一阶亭,可他大汗淋漓,大口喘气,拿过欣然递过来的水,一喝就是半瓶水。他望着欣然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暗暗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么逊被欣然看到,她更不可能开口喊他一声哥了!咬咬牙,在下一组到达阶亭休息的时候,他就出发了,只是越走越慢,越走脚步越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在打颤。
“你没事吧!要不负重袋,我帮你背!”欣然的激将法倒是很有成效。
李潇一边自我催眠着自己这袋子一点都不重,一边一点一点地加了速度,只是对于欣然来说,简直龟速。一直撑到了第二阶亭,李潇觉得自己是彻底的虚脱了,瘫坐在阶亭的长椅上,已经顾不得身边超过自己的一组接着一组。
“补充点水分……”欣然看着他手中空空的矿泉水瓶,将手里的另一瓶递了过去。
“你喝吧,一路上来你都没喝过水!”虽然喉咙干得像是烧着了似的,但还是逞强着说。
欣然环顾了下四周,摇了摇头,“你赶紧喝,我知道附近有一弯山泉水,我拿空矿泉水瓶去接。”
听她这么说,李潇才拿过这水喝了起来,本想说一起去,可这不争气的脚酸的不能自已,也就没有开口,见她深入林丛,又有了几分担忧。
林间的山路不比刚刚平整的水泥路,前些天刚下过大雨,山路的黄泥湿滑的很,尽管拄着一根木头步步谨慎,在泉水边的岸口,她还是一个踉跄滑了下去,幸好用木棍杵着地面,不然滑进这深不见底的池中,就不止脚上传来的疼痛这点小事了。
欣然取水去了很久,李潇不安的一直在阶亭张望着。
等到她出现的时候,他目瞪口呆,出去一个干干净净的欣然,回来却是一个泥人,身上头发上都沾着山里独有的黄泥,手上脸上应该是擦洗过了,可仍有些黄泥印子。
“你摔倒了?伤到没有?”李潇担心的问道,眉眼间这种直接的流露让欣然避之不及。
她低下了头摇了摇,“没事,这两天下过雨,山路滑了点!走吧,不然落后太多了!”
“好,走吧,司机把车停在山顶,车里有套我的校服,到山顶把衣服换了!”李潇一边往前走一边嘱咐道。明显休息了这么会的他恢复了些许体力,再加上心有所忧,自然加快了步伐,可一回头却发现此时欣然却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你真的没受伤吗?”他停下脚步,打量着她,似乎也看不出哪里不妥。
“刚刚走了太多路,累了,走慢点吧,反正都垫底了……”脚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感,她努力压抑着,维持正常的步伐,尽量减轻右脚的力度,刚刚的拉伤应该没伤到骨头,以前这样的伤经常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李潇知道她的要强,绝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观察了许久似乎也没有什么伤到的样子,也就放心放慢速度慢慢走了,即使如此,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瘫坐在草坪上,动弹不得了。
其他的组早已结束了所谓的野餐,悠闲的在草坪上磕着瓜子,看着小说,说着那些熟悉的玩笑话,谈着每个班都不曾停歇过的八卦……
班主任拎着一大袋的零食菜肴过来,在李潇的面前一一展开,听旁边的人打趣,这可是老班从隔壁好几个班搜刮来的,他说了声谢谢,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于是乎,全分给了班里的同学,自己拿了几个充饥,目光在草坪上搜寻欣然的身影。
“少爷,欣然小姐去洗手间换衣服了!”司机看着目光满场搜寻的李潇说道。
李潇恍然大悟,竟忘了她之前摔脏了衣服的事。等到欣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165的校服已经是耷拉在她的身上,显得特别的不合身,而他185的衣服她穿着简直像极了京剧里的戏服,裤脚卷了整整五六圈还是拖着地,衣服更是层层叠叠,挂在她的身上。
欣然拎着一袋子的脏衣服,绕过笑得正欢的他,径直地走向停在那里的车,往后备箱一扔,转而去了校车停放点,上了车,李潇屁颠屁颠地拿着充饥的面包水跟了上去。
“生气了?”把水和食物递过去,李潇蹲在她面前问道。
她接过吃的,说了声谢谢,依然平淡如水般的表情,李潇琢磨不透,在她身旁坐下。窗外的阳光正好,光束飘进车窗的帘子,在她的身上落下了斑驳,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竟有些出神。
“欣然,”语文老师走了上来,“我刚看你一瘸一拐的,是不是受伤了……”
她满脸的关切,欣然诚实地点了点头,“只是小伤,忍忍就好了!”
“你受伤了?”李潇从旁边的座位上蹦了起来,似乎用目光可以找出她伤在哪里似的,“我刚问你,你怎么不说?”说着正要动手去检查。
欣然脚一缩,轻皱了下眉头,忍下脚上传来的剧痛,“没关系,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别逞强,老师去给你拿应急药箱,好好处理下……”语文老师下了车。
剩下有些恼怒的李潇蹲在她的面前,“欣然,我们谈谈好吗?”
欣然不可置否,“我没有在逞强,我真的可以一个人处理……”她知道他在关心她,她知道他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如果说自己能预想到自己陷入一场苦恋,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远离,他会不会觉得她是疯了。想说的话只好作罢。
“我知道你在刻意疏远我,不管是因为我拆散了你和你家维系的事,还是别的什么,有什么你都可以说出来,既然不想当我的家人,那当一个朋友总可以吧,我总觉得你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我在外面徘徊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入口,我想,除非你亲自打开那扇门,我才能走进你的世界帮你,给你你想要的救赎。”
‘救赎’,也许是上次的草稿上这两个字被他看到了,多么吸引她的两个字啊,她不敢尝试,抬起头,对上了他的双眸,李潇眼里的认真,她看得真切,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妹妹、亲人,这样的情感对目前的他们来说或许是安全的吧!
当语文老师拿来了医药箱时,李潇再次伸手去检查她的脚时,她不再拒绝。
撩开裤脚,脚腕处已肿了一大圈,泛着青紫,脚跟到小腿上一排红红的擦伤,还冒着血星子。到底是怎样的毅力,让她能维持正常的姿态爬上了后面的这9公里山路,为什么都这样了,她还能说自己没事。
沾了药酒,他轻轻揉开,在国外经常打架,所以对这样的伤处理起来倒是很有经验,可肿成这样,就算是轻揉也会很痛,见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他不忍,“如果痛就要说出来,强忍着更难受!”
听到这句话,她的眉头倒是舒展开来,这种痛,她早已麻木,只是不习惯有人碰触到她而已,“就算说出来,痛也不会少一点!”
这是第一次,李潇这么有耐心的做一件事,他蹲到脚麻了也不曾发现,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表现的像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