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跟造型师盯着阿夜看了半天，越看眉头越皱。以至于阿夜都在想对方会不会太嫌弃自己将眉笔粉饼修眉刀什么的扔在自己脸上说不干了。
“……那个……现在究竟是……”
阿夜诚惶诚恐地问，却被打断：
“别动。”
化妆师跟造型师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飞一般地在阿夜的头上动起手脚，简直就像是要将阿夜砍掉重练一样。
“本来的柳叶眉还不错，用修眉刀修一下就好了。”
“发质太软了，全都黏在一起完全没有层次感，发蜡发胶都得用上。”
“眼袋有点明显，多半有熬夜的习惯。用遮瑕霜遮掉吧。”
“原本的发型刘海有点长，不太适合这次的衣服，直接换掉吧。”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默契而高效，不断地在阿夜的脸上跟头发上捣腾。而阿夜则早就放弃了治疗。
直到最后张开眼睛的刹那，阿夜惊呆了。
镜子里的完全不像是自己。
原本长长的刘海被倒梳回脑后变成大背头，四四方方的额头露出来。
微微有点黑的眼袋被遮瑕霜遮掉，化妆后的五官也变得比之前更加立体。
再换上Aren的新秋装，甚至有跟钟楚一拼的实力。
虽然上下都一片纯白，却用线条的变化营造了丰富的感觉。
腰部跟腿部都比较紧，勾勒出细致的线条，到了手肘跟小腿却微微张开，裁出一道开叉，仿佛能在轻风中飞扬起来一般。
再配上黑色的休闲皮鞋作为背景，阿夜这时候走出去说不定真的会让女生尖叫。
再看看舜熙，依旧是光彩照人的女王。
舜熙的衣装大体设计跟阿夜相差无几，只是黑白颠倒，腕部和腰部增添了流苏坠饰，多了一分吉普赛人的流浪与自由之感。
“哟，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舜熙俏皮地笑了笑：“保持这个样子回到学校的话说不定能够马上脱单噢。”
“要你管！”
阿夜不悦地扭过头去。
“关系真好啊两个人。待会我会让其他模特示范一次给你看。上了台之后Sunhi会带着你的。”
Aren过来拍了拍阿夜的肩膀，似乎是要让阿夜安心。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太放心啊……”
阿夜忍不住小声嘀咕。
话虽如此，赶鸭子上架也不能够不上。
会场渐渐变暗，T台的灯光在中央闪耀起来。
模特们一个又一个优雅地走到T台最前端摆出漂亮的pose，又优雅地走回来。
阿夜跟舜熙并不是这次走秀的主角，却也不能够拖后腿。
两人的任务很简单，走到T台最前端，阿夜左手叉腰，舜熙右手叉腰，身体微微后倾，摆出对称的pose然后走回来就行。
可是阿夜心里却直打鼓，如临大敌。
舜熙看了叹了一口气：
“你是心底里住着狮子的人哪，不要为这种芝麻小事发愁。”
“……知道了。”
“来，左手给我。”
“嗯？”
阿夜疑惑地伸出左手。
舜熙左手握住阿夜的左手，右手抓住阿夜的无名指轻轻拉了一下，又揉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
“据说无名指的血管连接着心脏，这样能够让你放松一点。”
“这不是迷信嘛？”
“不要一脸嫌弃的样子，我说有用就是有用。”
舜熙强硬地断言。
后来的阿夜才知道，这种说法完全没有任何依据。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这个动作，的确让阿夜安心了一些。
“要走了。别总是想着靠别人，自己要做好啊。”
舜熙轻轻击了一下阿夜的右掌，轻快地走到后台的另一端。
聚光灯移动到T台两端，阿夜跟舜熙迈着相同的步子走出。
人群中传来浅浅的惊呼，似乎有人发觉模特跟预定的不一样。
阿夜不去注意他们的声音，也不去想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只管一步步地走到舜熙身边，然后一起往前。
手脚还是会忍不住发抖，但只要看着舜熙，就能够走下去。
她是闪耀的太阳，即使阿夜自己不能够发光发热，呆在舜熙身边的时候，阿夜也会觉得自己像是可以闪耀起来一样。
这样子，自己是不是可以从那种无力感之中摆脱了呢。
那种一辈子都被别人俯视，一辈子都像是被生活将头按在地上捶打的无力感。
谁也不在乎你，谁也不注意你，永远都只是消失在背景里。
别人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你的脸上，你的鼻梁上，你的眼睛上，可是你连血都懒得擦掉了，连痛都懒得叫了，眼泪也不想流了。
因为即使喊痛，也不会有谁来帮忙。
不想去努力改变什么了。
不想将数学分数考高一点，不想打扮自己，不想将菜做得好吃一点，动都不想动了。
自己只是父母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垃圾，永远是晓莉嘲笑的对象。
在遇到孟夏跟学姐之前，阿夜的生活就是这样。
可是这个时候，阿夜突然想要走好这次T台。
哪怕这在他看来是别扭得不能够再别扭的事情。
就像是让灰猴子跟女神共舞一样。
但还是令他充满欣喜。
终于到了T台最前端，无数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阿夜跟舜熙摆出对称的pose，完美无缺。
“嗯？”
阿夜突然觉得胸口变重，直接往后倒去。
舜熙立刻伸手拉住阿夜，用力一扯，将阿夜扯回直立的状态。同时自己借助这一扯的反作用力，原地旋舞起来，缀着深褐色珠子的黑色流苏随之舞动。
少女轻轻地笑了起来，长长的裙摆在半空飘扬，划出黑白分明的线条，宛若风中绽放的莲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想到这个少女会借着这个小小的意外旋风般地舞动起来。
那小小的身躯里，那优雅的舞姿里，却蕴含着击碎天穹的气魄！
即使是在奥林匹斯之巅众神之殿，所有神明也只能够匍匐在她的脚下。
在舞蹈的最后，长腿跟裙摆轻轻落下，少女蹲在阿夜身前行礼，像是对着阿夜，又像是对着全场观众。
短暂地寂静之后，暴风雨般的掌声在全场响起，舜熙又一次成了全场焦点。少女在掌声中站起，高傲地扬起头，挽起阿夜的手往回走。
果然是这家伙啊，阿夜如此感慨道。
无论发生什么，都勇往直前，破坏一切障碍。
没有任何能够阻挡她的东西。
“噢，这不是做得很好嘛！最后的芭蕾旋舞真是漂亮，都快要喧宾夺主了！”
Aren欢快地拍起手来。
“怎么样，对我们这个组合还满意吗？”
舜熙戏谑似地朝着阿夜笑了笑。
“嘛，还行吧。”
阿夜难为情地扭过头去。
舜熙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是不爽快的家伙，这个给你。”
阿夜接过来一看，是刚才舜熙在阿夜身边旋舞的照片。
黑色的少女舞姿轻盈，白色的少年目光温柔，那是被定格的刹那。
从此之后，无论现实中的人类如何衰老，这个时光都一直存在于画面中。
“我让人用拍立得拍的。当做是伴手礼吧，其他这次新品发布会的照片我也会手机发给你。”
说罢一溜烟地跑到Aren身边去谈新品的事情。
阿夜收到了照片之后想了想，将各种美女模特的照片摆在一起发了条朋友圈：屌丝进城，不明觉厉。
随后又发了一条私密朋友圈，上面是旋舞的舜熙：槿花绽放之夜。
不久阿夜就收到了一条私信：“你在旧金山？有空出来见个面吗？”
发信人是顾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