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厉道
清晨，太阳的光芒还没有完全笼罩荒漠，黄沙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这是昨天整整一夜的低温积蓄下来的水分，令这片毫无生机的荒漠多了一丝灵气。
“我们什么时候回封印地？”男孩咽了一口唾沫，朝鬼老头问道。
“不用回去了。”鬼老头神秘一笑。
“不回去了？”男孩一愣。
“对，我只是一缕分魂，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散，并不需要回封印地。至于你，我要送你去别的地方。”鬼老头说道。
“去哪？”男孩问道。
“算起来，今年你也有七岁多了，也不能一直呆在古地里头跟一群禽兽打交道，过了这么多年，古地之外究竟是怎样一番世界，你替我出去瞧瞧吧。”鬼老头哈哈一笑。
“外面？”男孩不解道，“还有外面？”
“难不成你以为天底下都是这番场景么？”鬼老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这一片萧条之景，笑道：“等到了外头，你自然会明白的。”
“噢……”男孩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来，接着。”鬼老头将原先那块铜片丢给了男孩，问道：“你可认得铜片上这个字？”
这块不起眼的铜片，便是男孩刚离开封印地时，鬼老头交给他的那一块，在铜片的一角，刻着一个古字。
“这有什么难的，这个字我认得，念作‘道’。”男孩接住铜片，撇嘴道。
“咦，不对，为啥我认得这个字？”男孩突然一顿，惊讶道：“我可不记得你教过我啊……还有，有时候，我脑子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你是谁你搞的鬼？”
“这个嘛……呵呵，这不是搞鬼，我只是把寻常人该知道的东西，提前告诉你罢了。”鬼老头讪讪一笑，慢慢说出缘由。
原来，寻常人教育孩子的麻烦事情，到了鬼老头这里直接被省略了，在几年前，他就将所有男孩该知道的事情，以灵魂传输的方式，统统塞进男孩脑子里……
“您老人家可真够懒的……”男孩一脸黑线……
“啊不说这个，呵呵。”鬼老头摸了摸胡子扯开了话题，“既然要你出古地去历练，总不能没个名字。”
“你还说，我问了你这么多年，你连我姓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男孩翻了翻白眼。
他学会说话的第一天，就向鬼老头询问他的姓名，可鬼老头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你呆在这古地里头，成天跟凶兽打交道，要姓名有什么用。”鬼老头又一次说出他的理由。
“那，听好了啊，你的姓氏是‘厉’，至于名，就搁在你说中呢。”鬼老头说道。
“厉？”男孩歪了歪头，看看手中拿着的铜片，喃喃道：“厉道？”
“对！厉道。”鬼老头淡淡一笑。
“你不会瞎起的吧？”男孩一脸狐疑道。
“你小子找揍是吧。”
“不是……”
……
“厉道就厉道吧……”男孩撇了撇嘴，从身上取出一条稻草拧成的小绳子，绑住铜片，挂在脖子上，问道：“你不再给我点什么灵丹妙药吗？”
“穷啊，养不起你了。”鬼老头摊了摊手。
“切。”
“我往哪儿走才能走出古地？”男孩问道。
“走？”鬼老头嘿嘿一笑，“徒步走，五年你也走不出古地。”
“那咋办？”
“站上去。”鬼老头指着那个刻满了符文的石台。
“又是这东西。”男孩嘀咕了一声，跳上石台。
鬼老头五指一动，打出一道法决印在石台上，口中淡淡地说道：“记住了，遇到什么事，都以自己的小命为重，其他我就不多说了。”
石台上的符文泛起点点灵光，晶晶然流动着，交织一起，形成一个圆形图案呈现在男孩头顶。看似简易平常，却给人以奥妙无穷的感觉。
“诶！等一下，你只教我吐纳天地灵气的方法，其他什么都没教过我，出去之后我怎么修炼啊？”男孩一脸好奇地看着头顶上流光溢彩的阵图，突然想起一件事，鬼老头虽然一直说着修炼，但除了告诉他基本的吐纳方式以外，从未正经地教导过他任何关于修炼的事情。
鬼老头没有回答，而是单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壳，意思是你想知道的都在你脑子里了。
“我给你的，只是辅助之物，你的路需要自己去走出来。”鬼老头吐出一句话之后，五指一握。
男孩头顶上的阵图飞速地旋转起来，其周围的空间开始颤动，发出崩碎的声响。
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男孩嘿嘿一笑。
阵图倾泻下来的光幕，笼罩住男孩全身，光幕逐渐变得耀眼，最终，他的光芒几乎胜过天边的初阳。
“呼呼呼……”
阵图还在疯狂旋转，发出狂风呼号的声响，它卷起荒漠上的黄沙，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风，而且愈演愈烈，仿若一把利剑，扎在这片荒漠之地中。
无数沙石飞舞，但鬼老头却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狂风刮起来沙尘呼啸而来，却从他的虚影间穿过，鬼老头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微微点头。
只见他两指在空中一划。
石台上蓦然爆射出一阵光辉，如巨石落水惊起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几乎覆盖整片荒漠。
一瞬间，荒漠恢复宁静，似乎刚才肆虐的龙卷风只是幻觉……
石台上除了覆盖着一层黄沙之外，在没有别的东西了……
“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个阵石还灵不灵，不要给传去别的稀奇古怪的地方就好……”鬼老头皱着眉头低声喃喃着，不过很快又展眉一笑：“不管了，这小子命大着呢。”
他回头看了看荒漠上一望无际的黄沙，又看了看远处天边已经露出半边的太阳，自言自语道：“时间不多了呀。”
随即冲着荒漠的某个方向，以正常说话的语气对着天空说道：“别躲了，过来见我。”
鬼老头说完，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最远处的地平线上窜出一条黑影，游动于空中，朝鬼老头而来。
不过几息，那黑影已经来到鬼老头上空，这个大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将厉道送到荒漠的那条独角蛟。
他庞大无比身躯悬浮在半空，但是却止步不前，目光忌惮地盯着鬼老头，他的蛟鳍“呼哧呼哧”地拍打着。
原先，独角蛟是留在古殿的门口等待厉道的，然而就在鬼老头的分魂现身的一瞬间，它感受到了极度强烈的不安与躁动。
那是源于血脉中的压制力量。
哪怕鬼老头来的只是一道分魂，但是独角蛟还是逃到了荒漠边境，躲了起来。
“不错嘛，再过个两三百年，你的独角可以分成两根了。”鬼老头看着独角蛟，饶有兴趣的说道，“多少年没有真龙的踪迹了，小家伙祖上的血脉挺纯的啊。”
可怜这样一个遮天蔽日的大块头，到了鬼老头嘴里，成了小家伙……
但是鬼老头说的不错，独角蛟的独角若是能分生成两根，说明它距离龙的境界又踏进了一步。
独角蛟是听得懂人语的，它盘旋的身躯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兴奋。
“那颗蛋？”鬼老头只是打量了一番独角蛟，就不在关注他，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独角蛟爪子中心悬浮着的那颗蛋上。
此时，蛋壳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已经使得独角蛟的爪子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正在冒着白烟。
“看着它们这一脉也没有彻底断绝，不错不错。”鬼老头笑嘻嘻地抚了抚胡须，两道稀疏糟乱的眉毛扬得老高，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听着！”
鬼老头话锋突转，大声一喝，竟然吓得空中的独角蛟一颤。
“这颗蛋你好生照顾，一分一毫都不能有损害！直到它孵化为止。”
“否则。”
“嘿嘿，老子抽了你的蛟骨当睡架！”
“嗷呜~”
独角蛟哀嚎一声，暴退数里，硕大的脑袋向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行，看架势，要是鬼老头稍有动作，它就会立马跑路……
“滚吧！”
鬼老头话音刚落，独角蛟嗖的一声就消失了踪迹，只留下它卷起的滚滚黄沙。
“切，怂包。”
他撇了撇嘴，不屑地笑道。
回过头，他开始盯着石台，沉思了起来。
鬼老头伸出手，搭在石台上，石台表面的符文开始泛起微微寒光。
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缓缓收回手掌，低声道：“到底去哪儿了。”
鬼老头所说的，是他之前提到的那一滴血。
“即使过了千万年，哪怕古殿在岁月侵蚀下腐败了，那滴血也绝不会自行消散的，难不成是其他人取走了？……”
“难道是那个改阵人？”
“取走了血，又将‘大傩’强行改为聚魂阵法，此人到底图谋什么……”
这时候，天宇上照射下来一束刺眼的阳光，太阳已经完全越过地平线。
鬼老头瞥了一眼脚下的光芒，叹了口气。
“罢了……”
他原本虚幻的身影化作一团浓烟，扑落在地，消失了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