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不给我留饺子……”
熟悉而清冷的声线从身后飘来,叶栀瑶心中一紧,手中的筷子竟不觉掉到了地上。
“翰儿,你看你!叶栀瑶和你开玩笑呢,快来吃饺子吧,不然就都凉了。”
叶栀瑶眼角余光瞥一眼落座在对面的迟泽翰,只用手捋着鬓角发丝不知所措。
迟母无奈连连摇头,嘱咐了张妈重新布了一双筷子,并一并叫张妈坐下来吃饭,一屋内四人无论尴尬不安或是若无其事,便也一同动起筷子吃起饺子来。
不过尔尔,在迟母的再三盛情下,叶栀瑶早已是撑肠拄腹,大快朵颐。迟母半途便因身体不适退下席间,而迟泽翰一早匆匆塞下几个水饺后,也以事务繁忙为由,竟比迟母退席还早一些。
临行前,迟母再三嘱咐叶栀瑶今晚不要回去留宿在家,无奈迟母盛情难却叶栀瑶也不想更显生分只得答应了下来,两人一走,席间便只剩张妈和叶栀瑶二人,叶栀瑶正好也不必再为难早已被填得满满当当的肚子,稍稍从席间松懈下来。
“小姐真是好福气,看得出来老夫人很疼小姐。”
张妈一口塞一个饺子,仍不忘和叶栀瑶说上几句话,怕冷淡了她。
叶栀瑶也忙为张妈夹过一个饺子,微微笑看着她。
“小姐现在要不要回房休息?我这就带你去。”张妈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脸上也稍显些许羞涩,“老夫人的饺子做得实在太好吃,你看我就忙着吃了,嘿嘿。”
“不用不用!”叶栀瑶忙按张妈坐下,“我不急,正好也能陪张妈你说说话。”
张妈连连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小姐怕是很早就认识夫人少爷了吧。”
叶栀瑶微微点头并不答话,张妈一笑继续道,“也难怪我从来没见过小姐,原是在我来之前小姐就认识夫人少爷了啊。”
“张妈你是什么时候来迟家的呢?”
张妈停下手中动作细细想了想,“这算起来,也快有将近三年了吧。”
“我记得……”叶栀瑶扫一眼张妈面庞,“我记得以前迟伯母和迟泽翰不是住在这儿的……”
“我也只是听说罢了,好像迟家先前确实不是住这儿的,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老夫人和少爷确实好像是刚搬来不久。”
叶栀瑶低头思忖半晌,继续道,“那张妈你又是怎么来迟家的呢?”
“还不是老夫人的原因,三年前老夫人身体病得可厉害了,少爷工作又忙,怎么少得了服侍的人呢……怎么……小姐你离开的时候夫人身体没有不好吗?我还以为老夫人的身体是一直的这样不好呢……”
叶栀瑶微微一怔,心头如万蚁噬心般燥乱不堪,微微侧首,目光所及之处,叶栀瑶脑中仿佛电光火石般,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再容不得半点反刍,生生就脱口问了出来。
“张妈,这座别墅里是不是没有游泳池?”
“好像是没有见过……”
“那……这座别墅里是不是有一间玻璃花房?”
“这个有,少爷经常去那里把弄花花草草呢。”
叶栀瑶生生咽下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手渐渐越攥越紧。
“小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个别墅里可是大有乾坤,里面还有……”
“还有四间主卧室,两个落地窗的琴房,两个育儿室,一男一女各一间……”
张妈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叶栀瑶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姐怎么知道的……少爷告诉小姐的么……”
叶栀瑶渐渐攥紧手心的指节咯咯作响,指甲也几乎掐进肉里。整颗心仿佛被万剑穿刺般灼炙酸烫,耳边不时回想起少时那稚气生涩半真半笑的话语。
“翰宝宝,等我们以后结婚,家里一定不要建泳池。”
“知道了,我家心肝怕水,咱不建泳池,建两个练琴房可好?一个给你练钢琴,一个给我练提琴。”
“好呀!好呀!还要有四个主卧室!一个玻璃花房!”
“要四个主卧室干嘛?”
“一个给你爸妈住,一个给我爸妈住,一个给我们住,一家子人住一块多开心啊!”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给我住。”
“你不是和我住一起么?”
“我是和你住一起啊!可是我和你生气的时候怎么办?要留一个我们生气的时候分开住!”
“这样啊……那我可还要建两个卧室……”
“好啊!迟泽翰你!想纳小妾通房了不成?”
“我还要建两个育儿室,一男一女分开装修……”
“迟泽翰你唇红齿白的说什么呐!你脸皮厚不害臊我还害臊呐!”
渐渐收敛回视线,叶栀瑶缓缓环顾四周。那个人竟是生生把自己年少时随口而出的生涩话语魔术般变成了现实,如今,又实实在在地抛回给了自己。叶栀瑶只怔怔直起身子,呆立在这陌生的空间里,但周遭的一切仿佛时空流转般,一晃,六年也就过去了。
张妈离开后,叶栀瑶独自徘徊在客房里,坐立不安。稍晚些,勉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始终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心里心心念念着张妈的话睡不着觉。窗外流水似的月光泄了一地,不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摇曳,晃得叶栀瑶渐渐失了神,随意披起件衣衫便走出房去。
灯火执仗的长廊尽头直接的便是不远处灯火阑珊的玻璃花房,星星点点摇曳在夜幕中的荧光深深引着叶栀瑶步步向前一探究竟,快要行至花房门口,里面传来的悠悠琴声,却生生怔住了叶栀瑶缓缓挪动向前的步子。
俊朗健硕的侧脸,手持弓把背倚玻璃花台,双眼微眯,正独自埋头沉醉在悠远凝长的乐曲中,他的身边,待宵草开得正好,恐是花房设施培育上都肯用心,连原本要到八月中旬才能进入盛放期的雪绒草,此时也开得分外娇嫩。
叶栀瑶不想打扰迟泽翰,一时只觉进退维谷,便轻轻转身直待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