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长欢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人一把拉了起来,她揉揉眼睛,四下里还是昏黑一片,只有一簇小油灯亮着,还是在容端手中。她迷糊着问道:“师父,这么早是要做什么呢?”
“早?”容端的声音带着怒气,“都已经五更过后了,还早么?起来,今天要教你功夫!”
长欢立马清醒,“是!”
雪山不是一般冷,一路上长欢都抖着身子,却忍着不让容端发现。他师徒二人走了大约七八里路,天也渐渐地亮了起来。两个人在一处陡坡前停了下来,长欢探头看了一眼陡坡,厚厚的雪覆盖在上面,有几个尖角的岩石露了出来,几棵树稀稀疏疏地站在下面,看不清陡坡下面是什么。
“师父,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长欢有了不好的预感,练功的地方难道是这里?
“练功。”容端果然吐出了两个字,接着又说,“你从这里跳下去吧。”
“啊……”长欢发出了近乎哀鸣的叹息,她抬头,看向容端,他的表情告诉她,他不是开玩笑的!她向前迈了几步,看着陡坡,看着陡坡上凸起的石头,吞了吞口水,这么跳下去,非得摔断了骨头不可。可是,师父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的……她咬咬牙,闭上眼,就要往下跳。
“你干嘛?”容端喝着她,将她从陡坡边拉了回来,笑道,“我说了不喜欢收尸,你这么跳下去,肯定没命!来,为师先教你逃命的功夫吧,轻功。”
“逃命的功夫?”长欢刚才还有些感动师父的手下留情,现在便又觉得不太对头了。
容端不理会她的疑惑,又道:“你先试试将自己的真气上提,直至丹田。”
长欢深吸了一口气,憋住,随后觉得不对劲,抬头问:“师父,什么叫真气啊?”
容端白了她一眼,“真气就是人的元气,来。”他将长欢拖了过来,手掌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背后。长欢感觉自己身上有了一股明显的热气,从师父的手掌处传了过来,她兴奋地问:“师父,这就是真气吗?感觉好暖和!”
容端停住手,站直了又道:“也是,你毫无根基,真气怎么都是不足的。”他轻叹一口气,“可是,雪山上最重要的便是保命,你现在功夫不如人,能保命也是不错的。别人才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饶了你。”
长欢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容端剑眉倒竖,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厉声道:“你呀你,从昨天我就发现你对人命不太看重,你最好别再表现出来。雪山上多少人为了活命耍了手段,就你不知好歹!”他说到最后几句话,已经有一种“童言无忌”的态度在里头了。
长欢吐了吐舌头,大约是因为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的确有一种无所谓。然而容端的话是没错的,她在心里赞同了他的话,随后认真起来。因为有了容端的指引,她摸索到了所谓的“气沉丹田”,因为觉得这种状态有些舒服,她便也闭上了眼睛。
容端在她一旁,用手轻碰了一下她的玉枕穴,说道:“将思绪集中于此处,全身肌骨放松,双腿微曲,跳!”
长欢突然接到了容端的指令,想也不想便迈开腿跳了。下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踩空了,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正往陡坡下掉,她惊恐地大叫了起来,腿开始发软了。
不可以认输!
她在心里大喊了一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见着就要撞上一颗大石头了,可她还是没能学着容端的方法。突然,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全身飞转向上,回过神时,她已经又回到了陡坡上了。
“师父……”长欢跪了下来,主要是腿软了,她差点又再死一次!
容端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你看吧,是不是很容易就死了?”
他这句话好像开玩笑一样,长欢的脸都苍白了,又说不出什么,只好点头。
容端指着陡坡道:“我不想自己的徒儿破相了,你最好不要有下次。我们先在平地这里练习一下。”
他这句话如大赦一样,长欢松了一口气,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回忆着刚才容端的方法,一次次地练习,终于可以让自己一下子跳出几步远了。
容端还是不满意,将她招呼到了自己身边来。
长欢失落地走到他身边,皱眉道:“师父,我笨,学得有些慢。”
“呵呵……”容端怪笑了两声,“没事,有我在呢。”说完,他突然抬起一只腿,将长欢踢向陡坡。
长欢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多想,便看见自己脚下的路了。这次因为是被踢下来的,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她在慌忙中,双腿微曲,踩在了厚实的雪上,一下子跳过了一个尖锐的岩石。随后几步,她依法炮制,然而心却没有因此愉悦起来,直到她抱住了最近的树干,才终于停下了几乎控制不住的脚步。
容端离她有一段距离了,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狼狈样,笑得有些得意。
长欢郁闷地想:师父怎么那么坏呢?
将长欢从陡坡下捞起来后,容端问:“怎么样,学到要领了么?”
长欢点头,想哭。
容端道:“这次我不推你了,你自己练习一下,等会儿自己跳下去,跳到看见其他东西了,就停下来。”
什么叫看见其他东西?长欢好奇地看向陡坡,却立马惊奇起来:刚才容端已经两次下去救她上来了,可是雪面上除了她自己的脚印,根本没有其他脚印。师父的功夫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她看向自己的师父,蓦然间发现自己多么幸运,哪一天才可以像师父一样呢?
长欢不再废话,专心地练习着。容端走到一旁,在一个大岩石旁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碧玉长箫吹奏起来。笑声圆润带着幽静气质,而曲子悠悠,让周围显得更加静谧。长欢所有的烦躁沉淀了下来,天地一片白色,她的心也一片雪白。
两个时辰后,长欢觉得自己疲乏起来,她已经可以凌空跨出好几步了。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想了想,终于打断了容端的箫声:“师父,我想我可以了。”
容端没有回答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
长欢当他默认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向陡坡,抬起腿,纵身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