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刚想趁机溜走,却见石原龙泰忽然变了张脸,掏出枪来瞬间就击毙了棺材里的两个手下,转而还想扭过身去解决剩下的几个。后面的人见状早就将他的大腿一松,石原龙泰身体在石棺上晃了两下,最后还是自上跌落下来。这一跌之下,刚掏出来的手枪也掉在地上,一个鬼子眼明手快,弯腰就想去抢那手枪,石原龙泰哪里肯依,未及起身就先伸脚踢了一下,直把手枪踢到了墓室的另外一个角落。大家都没有枪支在手,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石原龙泰和他七八个手下徒手互殴起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正衡开始还当他们爆发了内讧,可越看越感到奇怪,只觉得他们的招式似乎毫无章法可言,与其说是见利弃义后的争斗,倒更像是一群疯子之间的以命相搏。要说起来这事最早缘起于石原龙泰的突然暴怒,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上来帮他的两个手下射杀,其余的人眼见着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胁,做出拼死反抗的举动自然也在情理当中。可令正衡看不明白的是,这群鬼子并非是团结一致于围攻石原龙泰一人,反而是各自为战,将其他人都视为自己的敌人一般,每招每式都拼尽全力,一副誓要将所有人都置于死地的架势……
拳脚无眼,包括石原龙泰在内的鬼子很快就鼻青脸肿,可仍旧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正衡从旁看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这场殴斗并非源于他们的本意,肯定是刚才靠近那口女尸的棺材时,中了藏在其中的某种毒素,从而导致他们失去了对自身行为的控制,或者令他们产生了幻觉,进而把其他人都视作了与己为敌的人。
正衡不忍心看他们这样互殴至死,可一时又不敢靠近上前劝架,忽然发现顶住石门的棺椁盖上,摆放着十几把各式手枪——刚才石原龙泰的手下受命去撬其余棺椁的时候,都把自己的家伙扔到那里,此时陷入混战,竟没人想起找寻武器,可见他们真是患了失心疯。正衡赶到石棺旁,双手搂起所有的枪支,然后一并扔到了三道门外,转而又绕到墓室的另外一侧,捡起了石原龙泰的手枪,抬手对着墓室的顶上连开了三枪。
枪声响起,在本就不大的墓室里来回折射,显得异乎寻常的刺耳。可一群鬼子对此充耳不闻,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有两三个发现了正衡的所在,凶恶地扑将过来。正衡也不躲闪,待到他们靠得不能再近的时候,照着最前面一人的脚面开了一枪。只见那人身体骤然一矮,瘫倒在地上,手捧着受伤的脚,“哎呀哎呀”地喊起疼来。
正衡据此推断出,那人既然知道疼了,肯定已经回复了正常。看来想要破解他们“失心疯”似的症状,唯有让疼痛达到一定程度才行。说话间又一个鬼子已经到了跟前,正衡抬手又是一枪,正打在对方的肩膀上。可当他调转枪头,指向本着自己来的最后一个鬼子,信心满满地扣动扳机时,这才发现手枪里竟然没有子弹了……
石原龙泰这把日制手枪的弹夹最多能够装填三十几发子弹,可刚才三道门被炸开的那一刻,他们对着墓室有过一阵疯狂的扫射,肯定早就被用掉不少。到了正衡手上,更是先后开过五枪,此时子弹刚好告罄,虽然出乎意料可也在情理之中。好在正衡早有准备,先前一直将九龙宝剑夹在腋下,此时见势不妙,将手中的空枪一丢,胳膊向边侧微张,令得宝剑垂直落下,就在宝剑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正衡早就抓住剑柄,“唰”的一声抽剑在手中了。
正衡只觉得这剑身极轻,握在手上好像只能感到剑柄的重量,未等细看,但见鬼子已经挥拳袭来,下意识地手腕一抖,宝剑在他和鬼子的当中画了个半圆,剑锋瞬间就自下转到了朝上。
正衡原本直想用宝剑抵挡住袭来的拳头,所以这一挥并未着力。可剑锋还未触碰到给对方的身体,鬼子的手臂竟然被从肘关节处齐齐的砍断下来。鬼子瞬间就没了半条胳膊,虽然就此苏醒,可仍旧吃疼不住呼天抢地般嚎叫起来。正衡看那鬼子的伤口并未流出多少血来,再抬头看墓顶的石砖竟然也被割出一道不小的缝隙,心知这九龙宝剑的剑气真是厉害,竟然可以隔空伤人断石,幸好刚才挥剑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没有挡在它的锋芒上,不然恐怕现在也要和这日本鬼子一样,手断肢残了。
难怪坊间一直都有传闻,说是乾隆皇帝的这把九龙宝剑极其阴邪,凡是接触它的人大多都会死于非命。正衡没有驾驭它的自信,为了不至于伤到自己赶紧归剑入鞘,可一时又舍不得丢弃如此宝物,只好暂时将其别在腰间。转身再看那些殴斗中的人中,似乎也渐渐区分出了胜败……
这群鬼子都是当兵的出身,要说舞枪弄炮估计算得上是好手,可论起拳脚来就差的太远了,唯有石原龙泰的身手还算不错。先前正衡吸引了三个对手的过来这边,令得他更加得心应手起来,十招八招下,竟然将其他几个人打得只能疲于应付,毫无还手之力。那些挨了最多拳头的人,严重到了口鼻都流出血来时,继而恢复了神智,纷纷捂着伤口退到战圈之外满腹狐疑地观望。
很快就只剩下石原龙泰一人还发狂地追打着别人,他的手下虽然人多,可都顾忌于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唯有尽力躲闪,没有一个敢还手的。正衡心想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顺手揪住两个鬼子,朝向石原龙泰的方向扔了过去。
两个鬼子不明所以,被争衡这么一推,刚好撞在石原龙泰的身上。石原哪管别的,抡起拳头就打。两个人逃无可逃,只好硬着头皮,死死抱住石原,暂时不让他能动弹。正衡信步走上前来,对着自己的拳头哈了口气,照着石原龙泰的鼻梁骨上重重的一击。
正衡的这一拳算是出尽全力,鉴于刚才石原龙泰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也算是借机给他一点教训吧。石原被这一拳打个正着,鼻子立刻歪在一边,鲜血流了满脸,可也算是坚挺,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晃了晃脑袋,冲着左右的手下骂了句“八嘎”,这才让他们放开手来。
虽然刚才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但石原龙泰对于发生过什么显然还有些印象。正衡这一拳固然有报私仇的成分在内,可也全仗着他的帮助自己才能回复了清醒,再加上现在所有的手枪都被扔到墓室外面,手下更是死的死伤的伤,纵使他再怎么气急败坏,也暂时没了跟正衡翻旧账的力气。更重要的是,石原龙泰满心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要不是刚才急于求成中了棺材里的毒气,恐怕早就手到擒来了。看来身在险境,还是容不得半分的马虎大意——他推开手下,从地上捡起两套防毒面具,自己戴上其中一套,再将另外一套扔给了正衡。
正衡接过防毒面具,心想石原鬼子虽然为人狠辣,不过也算得上是恩怨分明,经过这番折腾,看来他是没有再为难自己的意思了。然而过犹不及,看他的意思,现在是把自己当成了助手,比起他那些手下甚至还更加信任起来了。抛开跟一起行动可能遇到的危险不谈,其实出现这样的局面在正衡看来也算不错,正好可以趁机看看,这群鬼子想要拿到的那个卷轴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仅凭防毒面具就想再次靠近石棺,正衡总觉得不很牢靠——天晓得石棺里的毒气是通过什么渠道致人产生幻觉的,如果不是通过呼吸系统,而是可以由皮肤直接吸收等等,那这防毒面具戴了岂不是等同于没戴一样?
正衡迟疑了一下,随即想到日本人在战争中惯用毒气,对于其中的风险石原龙泰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毫无顾忌,大概十有**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顾忌的余地,由此可知,那卷卷轴对他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真是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他单独行动,堂堂中国的宝物,哪有道理让日本人捷足先登?
正衡不再迟疑,戴上防毒面具后紧赶了几步,和石原龙泰一起回到女尸的棺椁前。这次石原不再敢轻易出手,转而绕着石棺转了两圈,几番挣扎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尝试。他伸出食指指了指正衡,然后展开手掌,手心向下做几次按压的手势,然后重新立起食指指向自己,转而又握成拳头对着自己的鼻子挥了挥……
正衡明白石原龙泰是在让他原地等候,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就再像刚才那样帮他重归清醒。正衡瞧了瞧棺材中女尸手中的卷轴,再看看视死如归一般的石原龙泰,心想可不能让他抢了这个风头,于是自己率先纵身一跃,在空中倒转过身体,单手撑在楠木棺材的边沿上,同时用另一只手探进棺材抓住卷轴,借着侧翻的惯性,硬生生地将卷轴从女尸的手中拉脱开来,顺势越过棺椁另外一侧的的边沿,稳稳地站回在了地上……
石原龙泰看的目瞪口呆,指着正衡连连吞咽了几次口水,最后才结结巴巴地小声嘀咕道:“看,看你后面——”
正衡刚开始还当石原龙泰赞叹于自己的身手,随即狐疑着转过身去,却见原本躺在棺材里的女尸竟然立起上半身,一手搭在石棺的边上,眼见着就要从里面爬出来了……
正衡见此情景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再看那女尸动都不动,应该是刚才他拉那卷轴的时候,顺便把她一起带起来的。正衡只用手指略微一碰,那女尸就又重新躺回到棺材里去了。话虽如此,可如此恐怖的场景,还是将石原龙泰和他的手下吓的够呛。正衡开始还在想,这群日本人胆子实在太小,既然敢下到墓中,就应该抱定不惧鬼神的信念才对,可他们从还没进的墓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忌惮地一阵胡乱扫射,如今更是被一具尸体吓得面容改色,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
不过他随即就觉得哪里不对——按照石原龙泰这帮日本人的表现来看,可以知道他们绝对不是胆小之辈,别的不提,单说开棺摸金的手法,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可也足可称为百无禁忌,完全没有惧怕一具死尸的道理。除非,在这墓室中真的有令他们感到害怕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石原龙泰自知在正衡面前表现出来的恐惧令他丢了颜面,干咳了两声借此掩饰过了尴尬,转而对着正衡伸出手来,看样子是要索要卷轴。正衡心下不禁发笑,脸上却伪装出诧异的神情,假装不懂石原的意思。
石原龙泰无法,只好开口道:“老弟身手了得,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这份恩情兄弟日后一定报答,还请把——那东西还给……”
“哎——”正衡一伸手拦住了石原的话,“石原先生贵为皇军中佐,小人可不敢与您乱称兄弟,不过行有行规,您既然入得这墓室当中,就应该懂这先到先得的道理吧?当然,如果石原先生执意要抢,我也无力反抗,只怕传出去,有损了中佐您的威名……”
正衡这倒是实话,毕竟对方人多,若是翻脸他还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他一早就摸清的石原龙泰的性格,此时特意给他戴了几顶高帽,就越发肯定他至少不会恃强凌弱了。至于能否保住卷轴还在其次,最起码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这也算是正衡在心中确定的交涉底线。
石原龙泰果然毫无反驳之言,叹了口气后命令他的手下去墓外取来汽油,将这不腐的女尸烧掉。
正衡觉得焚尸的做法似有不妥,刚想出言制止,却被石原拦住并且领到墓室的角落里。正衡知道他还心有不甘,威逼不成,看来就要使出利诱的招数了。果然,石原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取了两支后递给正衡一支,再帮着正衡将烟点燃,待到两个人烟抽一半的时候,他这才冷不丁地开口道:
“老弟还记得我刚才说过,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吗?其实这个秘密就跟你手上的东西有关,如果你肯将东西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时候过分的好奇心反而会让人招来杀身之祸,秘密本身或许没有什么,却并非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知道它的后果,孰轻孰重你还是自己斟酌吧……”
正衡觉得好笑,心想现在东西就在自己手上,若想知道它的秘密,不会自己去尝试发现,还用得着你来告诉?
石原龙泰看出了正衡的不屑,转而笑了笑道:“我还是直接告诉吧,这个卷轴只是一副山水画而已,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
既然石原龙泰这样说了,正衡也就别无顾忌,将卷轴上绑在一起的两根细绳解开,双手一抻,就势将卷轴半展开来。
只见里面真的一副古代山水画,卷首这部分可以看到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和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路上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一看就是从京郊踏青扫墓归来……
正衡心中一动,不禁想到这莫不就是……
“清明上河图——”石原龙泰开口印证了他的猜测,“你们中国历史上的十大名画之首,出自北宋大家张择端的手笔,上面还有宋徽宗以及乾隆皇帝等人的签章,可以说是跟那九龙宝剑一样的无价之宝。世间多有后人临摹的版本流传,可谁都不曾想到,真迹早就被随葬入了裕陵。可以毫不避讳的告诉你,这次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东西来的,别无他求……”
正衡心想石原龙泰显然是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糊弄,又说没人知道真迹的下落,可在自己打开卷轴前,他就一早知道这是《清明上河图》了,更有甚者,石原龙泰自己也承认,他进裕陵就是为了盗取这幅古话,如此前后矛盾的说辞,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让人如何轻易相信?
石原似乎看出了正衡的想法,可又不着急解释,只说想问正衡暂时借看一下这幅古画。正衡心中料想他应该不会使诈,便将卷轴交到了他的手上。可石原并未完全接过画来,卷首还是让正衡抓住,而他只是双手握住卷轴,一点点地将画全都展开来。
古画足有五米多长,待到终于全部展开后,一幅北宋京城清明时节的风景画跃然纸上,虽然墓室里光线阴暗,可正衡仍旧被画上的景色人物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连连赞叹起来。
没想到石原龙泰并没正衡一样的兴致去欣赏古画,而是等到画面完全展开后,一手扯住古画的卷尾,一手抓着绸布包裹着的卷轴,两手交错着忽然发力,立时就将古画从卷轴上撕了下来。
正衡“啊”了一声就想去阻止石原龙泰,可还是慢了半步,现在整张画与卷轴分开来,虽然不至于无法修复,可仍旧让正衡大有暴殄天物的感觉。
石原龙泰不等正衡恼怒,先于他说道:“现在古画归你,只不过是少个轴芯而已,拿到外面重新装裱一下,不会对其价值造成半点损伤。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不是画,而是这个轴芯——老实说,这东西对你来说没有半点用处,老弟就当送个人情,把它给我算了……”
价值连城的古画弃之不顾,却要那不值什么钱的轴芯?石原龙泰的举动让正衡一时摸不到头脑,只觉得这事如此怪异,必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先前石原曾经说此画关系到一个惊天的秘密,以此看来,真正重要的并非古画本身,而是画中的轴芯了。如此本末倒置的做法,倒要看看石原对此又该如何解释。
石原龙泰见正衡不置可否,忽然话锋一转道:“老弟博学多识,可曾听说过《兰亭序》被盗之事?”
正衡心下纳闷,搞不懂石原怎么会忽然由《清明上河图》跳跃到了《兰亭序》上,要说它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就只有传闻中一直无法证实的某个说法,即《兰亭序》也被乾隆皇帝陪在了裕陵当中。可刚才石原的手下翻箱倒柜,却也没见它的出现,由此可知传闻其实并不可靠。
石原龙泰听正衡这样说,也摇摇头道:
“《兰亭序》就算真在裕陵,我对它也没半点兴趣,只想追根溯源,给你讲一段关于它的历史:《兰亭序》真迹曾被唐太宗随葬于昭陵当中,五代十国的时候军阀温韬任陕西关中北部节度使,在镇七年,唐帝之陵墓在其境内者,悉发掘之,取其所藏金宝,昭陵自然也未能幸免。据说温韬在昭陵中找到包括《兰亭序》在内的不少王羲之的真迹,可这个军阀有眼无珠,竟然把序文统统撕下丢掉,只留下了他所认为值钱的表面绣有金线的的卷轴——当然,这都是流传于后世的说法,在旁人看来温韬或许十分愚蠢,可此事正好与现在你我的情况相类似,即重要与否并非取决于世俗的观念,而在于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需求,进而决定不同的东西具有不同的价值……
“不得不说世人都是愚昧的,往往无法辨认出某件东西的真实价值,以至于古往今来,多少宝物泯然于众不复出现。而其它原本并不具备什么价值的东西,却被世代传承,安全的保管——当然,极少数人也是极具智慧的,他们正是利用了这点,将真正重要的东西和被世人认为重要的东西合成一体,借此令其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没错,无论是以前的《兰亭序》,还是现在的《清明上河图》都是这种情况,唯一不同的是,前者的轴芯早在宋末的时候就被人带去了日本。元朝建国后,成吉思汗曾经发起了大规模的征日战争,只是所有战船毁于风暴,最终没能成行——现在世人皆知我们日本一直奉宋明为中华正统,对蒙元则从未屈从,但极少有人知道,当年成吉思汗看上的并非是我们岛国的那点领土,而是他朝思暮想誓要得到的,《兰亭序》的卷轴轴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