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熊正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极是陶醉,如在欣赏一出绝世的好戏。
“哭啊,继续哭啊。这才是第一天,你有时间慢慢哭的。”
杜尘远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再让你看笑话。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死在你手上。”
我会吃好喝好地过几天舒服日子,到最后我会自杀。杜尘远心里想着。
“想自杀是吧,凡人,你想得太简单了。荧光洞外你跑不出去,荧光洞里你想死都不容易。就算熊爷爷我心情好,让你死成了。呵呵,在我的手中,死亡不是结束,是开始。”
丑熊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串珠子。那珠子鸽蛋大小,有十几颗,似是全透明。可细看,其中却有一缕淡淡地雾在聚散着,时而竟聚成完整的人形。
丑熊笑道:“看到没?这可是样好宝贝,名叫摄魂珠,我花了好大好大的代价才弄到手。”
“这个宝贝好啊!它可以把人的魂,给摄到珠子里面去。”
“你瞧瞧,这得有多好。生前受尽折磨,被我一点点地折磨死,死了后魂魄一样逃不掉。我活着一天,就得受一天罪。哪怕我死了,也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终于彻彻底底地击垮了杜尘远的意志,他大喊道:“为什么这么残忍,你这个畜生!”
丑熊大笑,熊眼里闪着狰狞的光:“是,我是畜生,我这头畜生为什么这么残忍,因为我恨人类,我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人全部都死掉,统统都被我吃掉。”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头灰熊,跟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生活在一起。我们一家子在一座山上本来生活得很幸福,可是有一天,一群人来了,他们抓住了我们。”
“我爸爸死了,被几杆标枪刺穿;我哥哥死了,被几支箭给射中。那群人还生着火,喝着酒,唱着歌,把我妈妈、我姐姐她们,活生生地给切成块。”
“那个晚上,我流着泪看着,我妈她们被绑在树上,一点点地被开了膛、剥了皮、取了熊胆、切了熊掌。她们叫得很惨很惨,血流了很多很多。”
“那时我最小,没有被剥皮,他们想把我卖了。我害怕急了,拼命地咬啊咬,把嘴咬破了。我咬开了笼子,跑了。”
“躲在山里,我好怕,怕那群人再来。这样怕了几年后,我成了大黑熊。后面有一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妖气的存在,我开始了修炼。”
“修炼了几年后,我出了山,遇到了一群灰熊。我会修炼,力大无穷。很快我成了他们的首领,还娶了很多的灰熊,生了很多的熊子熊孙。我原本还想着找人类报仇,后面时间久了,就不想了,只想好好地做那片山区的王。”
“可有一天,人类又来了。那个山区那么偏,可人类还是找过来了。他们杀了几个我的儿孙,我怒极,把他们全吃了。那是我第一次吃人。说实话,人肉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可吃起来心里舒畅,非常的痛快。”
“再后面,又来了一群人,说要找我报仇。可他们不知道我修炼成了精,我轻轻松松地把他们全杀了。”
“我以为人类不敢来了,可我错了。”
“那一天,我正躺在山洞里睡觉,忽然听到了熊子熊孙们凄惨的叫声。我冲过去一看,看到了几个很不一样的人。”
“后面我才知道,那几个人是人类中的修士。一对一他们打不过我,可他们一起上,还用阵法,还用法宝。我伤得很重,脸上这道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那一剑,差点割下我的脑袋。”
“我侥幸逃跑了。身后是我的熊子熊孙们凄厉的叫声。等养好伤后我回去一看,所有的熊都被杀得干干净净,我的那些老婆、孩子全部死了,一个都不剩!”
“我好恨,无比无比地恨。那一次我躲了起来,足足修炼了三百年。修炼大成了以后,我开始出来报仇。”
“我发誓,只要是人,见一个我就杀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我要吃人肉,要折磨人的灵魂,要让所有的人类都不得好死!”
“人类带给了我那么多的痛苦,我就要带给人类十倍百倍的恐惧。”
杜尘远心中百味陈杂,他没想到,这恶熊竟还有这段悲惨往事。
人要杀兽,兽自然要杀人;仙要除妖,妖自然会戮仙。人兽之间,仙妖之间,本就是两个对立的族群。这其中的是非过错,谁又能说清!
哎,一切不过是,昨天之因,今日之果;今日之果,他日之因。
当然,作为现在被施虐的一方,杜尘远还不会迂腐到,为这头丑熊洒下一把同情泪。这头丑熊曾经是可怜过,是被人类伤害过,可当有了力量后,他十倍、百倍地制造了比他更可怜的人!
杜尘远闭上眼睛,不再理丑熊,他知道,自己越痛苦、越绝望,对方就越会高兴。
如果实在反抗不了的话,至少自己,不能为施恶的人制造快乐。
丑熊走了,一会儿后又回来了,丢下两样工具。
一个是像八爪鱼一样的工具,一个是把比之前用的小几号的锤子。
“这个八爪鱼可以固定住凿子,双手同时用力,你勉强可以举得动这把锤子。怎么样书生,我很仁慈吧。加油啊好好干,一个月十块,说不定你可以完成任务的。呵呵,哈哈哈。”
丑熊大笑着,扬长而去。
杜尘远伸手,握住了八爪鱼和锤子。他自然知道丑熊没安好心,给了他一点希望,只是为了防止他自曝自弃、坐地等死。丑熊就是要看到他,拼命努力后最终绝望的样子。
可有一点希望,总比没任何希望好,是不?
这一天,杜尘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成功地在荧光石上,制造了一排小白点。
晚上,杜尘远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倚红偎醉,在美人的温柔伺候中,饮酒三十杯。然后推席而起,手握长毫,画出了一卷锦绣河山。
那是他曾经的生活。
他梦见自己,羽扇纶巾,与大宗师坐而论道,说儒谈玄。情意酣畅时,吟诗三首,惊得满堂,鸦雀无声。
那是他曾经的荣耀。
他梦见,红烛高悬,他掀开了千铃郡主的红盖头,灯光掩映中,是一张比花更娇的脸;他梦见,金銮宝殿中,他持笏而立,侃侃而谈,只听得皇帝老子捻须微笑;他梦见,午后花园里,小醉后醒来,他的眼前有一对追逐嬉戏的儿女。
这是他应该要过的人生。
从梦中笑醒,杜尘远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小破屋里。耳边,是震天的鼾声;身下,是发臭的草席。
黑暗中,杜尘远流下了,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