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朝暮(上)
夜,很深了,南烟斋的走廊中却闪烁着一点亮光,陆曼笙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攥着一个钱袋,正径直往走廊深处走去,走廊深处,一块厚重漆黑的木门突兀的立在那里,曼笙轻轻拉开门,走了进去,门里的世界仿佛没有天空,抬头看去只是一片黑暗,门外正是秋初,门内却已飘扬着大雪,这雪也是奇特,闪烁着黄色的光芒,映照出在这世界中来来往往的人群,雪花落在地上便消逝不见了,不留一点痕迹。
曼笙熄了灯笼,走到一座桥边,这桥是深入黑暗世界的唯一通道,不过曼笙是过不去的,桥边坐着一个老婆婆,披着厚重的黑斗篷,曼笙走过去,瞧瞧那人,疑惑的说道:“咦?这位婆婆好像不是原来那位。”那婆婆答道“那位婆婆下界历劫老身接任不久。”曼笙点点头,道“寒冥凄苦,婆婆幸苦了。”说着把钱袋递给婆婆,婆婆收下钱袋,说“姑娘才是辛苦。”曼笙行行礼,一个转身,望向桥上,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眺望这远方,男人一动不动,仿佛是摆在那里的雕像。
翌日,醉墨轩,淞沪地区数一数二的大戏楼,戏台上正演着三国——“三弟,快随我去救大哥。”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吼道,“二哥,万万不可冲动!”黑脸的张飞拉住关羽,说道。
戏台正对面的二楼,一个红发红眼的男子正在看戏,嘴里念叨着戏词,摇头晃脑。
忽然,一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身后,男人从袖中掏出手枪,抵在女子头上“原来是曼笙姑娘,怎不知敲门,吓我一跳。”男子收了枪,笑道。
“叶申,我今日找你不是与你叙旧,是要问问你父亲的事。”陆曼笙说道。
叶申的笑容有些凝固,他顿了顿说:“真是没劲……姑娘若是要嫁于我,要调查我的家族,我直接把族谱给你便是。”
“不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父亲这么多年不在你身边,其实是……”陆曼笙缓缓说道“够了!”叶申平日对曼笙可谓是毕恭毕敬,今日却如此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原谅他的”叶申展开手中的扇子,遮住自己的脸,不自然的眼神向别处撇去。
叶申五岁那年,随着母亲去亲戚家,母亲的父母去的早,是叔婶看着她出嫁的,她便把叔婶当父母看,每到逢年过节总要去拜访“婶婶,请用茶。”叶母恭敬的向婶婶敬茶,婶婶笑着端上茶对她说:“如音呀,你男人已有五年多没有回来了吧,我向来把你当亲女儿看待,吴家大公子对你倾慕已久,现在虽有正室,但不嫌你是寡,愿纳你为妾,他可真是大善人呀,你若嫁过去,申儿就是吴家三少爷,谁敢欺负你们娘俩!”如音笑道“我并没有收到讼郎的休书,我依旧是讼郎的妻子,我不可负了他。”“满口胡言!”叔叔大骂道,站起就往如音脸上扇去一个耳光“当年让你別嫁给叶讼那个穷光蛋,你不听,现在他跟别的女人跑了,你高兴了?朽木不可雕。”叔叔气得摔门而出,如音跪在地上,不曾辩解一字。
母亲总喜欢站在家后山坡的合欢树下,向山后眺望,叶申总会问她“娘,爹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母亲总是笑着说“不是的,你爹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的……”
叶申十岁时,一日傍晚,老天下起了滂沱大雨,叶申与母亲正在吃饭,一伙手持刀棍的人闯了进来,“已经三个月没有交保护费了,怎么办。”领头的人大喊道。“求各位爷再宽泛几日,我就去筹钱”如音跪在地上哀求道,“不行,老子们等不了,既然没钱就拿身子来换吧,小娘们脸蛋真不错。”领头那人说着,就把如音往院子力拖“把屋里砸了!”那人命令道,“混蛋!放开我母亲!”叶申被两个人钳住,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小崽子真吵,打扰爷的雅兴。”一个人说着,往叶申头上就是一棒,叶申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叶申醒来,那伙人已经走了,母亲正赤裸的躺着院里,任大雨冲刷她的身体,嘴里抽噎道“呜……讼郎,讼郎。”叶申大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却还想着他,他可知道我们过得如何凄苦!”如音只是哭泣,没有说话。这事使如音的腿落下了病根,一个不到三十的人,却必须拄个拐杖才能行走。
第二天,叶申装了一包袱的书和干粮,摔在母亲脸前,然后背着它们,走出家门“申儿,你去哪里?”母亲追了出来,拉住他的手“你继续软弱的依靠那个男人好了,我不会,我厌恶我身上流淌着的他的血,他不配做我父亲我会强大到不依靠任何人活去。”叶申笑着对母亲说,他的笑容,冷酷到可以感受到寒意,说罢叶申甩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从此,几乎再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