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一个小街娃儿，你这么贼精干嘛？说得老子都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杨壮一脸愤愤然的看着周三益。心里虽然不爽，不过还是有些服气的。
他能想象得到，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一个人在社会上混，没有力气，也没有人照顾，能干什么？不外乎做些打杂的事儿，或许还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不管哪一种，遭冷眼，受欺负，那一定是常事儿，甚至打骂也必定挨得不少。这种经历不是人人都有的。
苦难折磨人也能锻炼人，只不过锻炼出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就不好说了。最起码，杨壮身边的周三益除了守得住孝道这一点之外，哪儿都看不出是个好人。眼力劲倒是真不差。
“你一天到处晃荡，钱怎么来的？别说你是打工赚的啊！”
周三益嘿嘿的笑了两声，无所谓的说：“赚？你以为我没想过去打工？正经的地方我一个没满16岁的没人要啊。不正经的地方，干得比牛多，吃的比狗少。你信不信，洗一天的盘子，手在水里都泡破皮了，一天的工资才三块钱加一盆别人吃剩下的盒饭。这种活儿你干不干？”
杨壮还真没接触过这个。洗碗必定工资不高这是肯定的，但是洗一天的碗工资才三块钱，这特么的是不是也太抠了？
“打不了工老子也不想打。一天到晚被呼来喝去的老子受不来这个气！”
杨壮道：“那你哪儿来的钱？”
“下爆啊！现在有钱人多，一个几岁的小屁孩一天就敢给十几块的零用钱，我不去帮他们用用他们怎么用得完？”
下爆。当地的方言。就是指在学校周围专门针对学生的恐吓勒索行为。干这事儿的一般都是街娃儿，成年人这么干就不叫下爆了，而是抢劫。虽然两者的本质是一样的。
杨壮心里有数，之前也想过。周三益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除了一张痞子嚣张的脸和有些精明的脑子之外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这种人还能拿一百多钱回家，绝壁没干好事儿。而下爆，也的确是个来钱的好办法。不过前提是不被抓到，要不然一顿好打加进少管所是少不了的。
“瞧你这出息，下爆？你好意思？欺负小学生，你也不怕以后雀雀硬不起来？”
“不要你看得起。有钱就行了。我家你也看了，穷的掉底。饭都没吃的了，换是你，你估计拿刀子抢人你都敢干。”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可杨壮还是有些不明白。他觉得周三益这么下去绝对得出事儿。这种想法很怪，或者是出于同情或者是想到了那个和蔼的老太婆。
“你奶奶不是有低保吗？虽然不多，吃喝勉强够了吧？至于你，就不能好好找个事儿做？听你奶奶说你好像比我大三岁吧？明年你就16了，到时候再下爆，被抓了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你想进去待几年？让你奶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屋里哭瞎眼？”
周三益诧异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杨壮。呵呵呵的笑开了，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捂着肚子弯了腰。
“你笑毛啊！老子给你说正经的！”
笑了足足五六分钟，眼泪都出来了，周三益才抬起头来。
“你特么的比老子还小三岁多，一天读书就行了，肉在你嘴里都吃腻了吧？你特么连饭都没饿过，有什么资格说教老子。”
杨壮“额”了一下，刚才说得爽快，一时间忘了自己现在才十二岁。被鄙视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过这货也脸皮厚，硬着脖子道：“怎么？比你年纪小怎么了？老子说的还错了？”
周三益不屑的瞥了杨壮一下：“低保？你以为你能吃低保就吃得到低保啊？不是你穷你就能吃得上低保的！懂不懂？”
这话听着耳熟啊！杨壮好歹两世为人了，周三益的话换别的十二岁的小孩不管多聪明都不可能听懂，但是他听懂了。
“你是说有人捣鬼？”
这次轮到周三益愣神了，本来不指望杨壮能听懂。在他眼里，杨壮就是一个胆子奇大，脸皮厚，脑子聪明的学生罢了，最多老成一些，估计跟家里条件有关系。没想到自己说得这么隐晦的话对方都能听明白？不能吧？
看到周三益不信的眼神，杨壮得意的哼了一声说道：“我说错了？你们家绝对够得上吃低保的标准。现在却没吃到，不是有人捣鬼还能有什么？”
周三益有些奇怪了。聪明一些倒还说得过去，这些东西都懂可就不是脑袋瓜聪明能解释得过去了。
“你怎么猜到的？哦，不，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们学校的老师不会这些东西都教吧？”
脸皮厚的人说谎一般都不会有人能拆穿。脸不红心不跳嘛！
“我爸教的。说说，怎么回事？连低保都卡，这特么太没良心了。”
“有什么好说的？低保一个月就有100块。这年头，100快省着点吃够一个人过活了。我十二岁那年之后就再没得过低保了。居委会的申请到了民政局就被打回来。说我家的条件不够。嘿，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家不远有一家天天吃肉的还领着低保，我们家吃不起肉的却没低保。这世道，算了，混着看吧。”
杨壮发现周三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冷，木然的看着前面，没一点焦距。一双拳头捏得死死的。
“算了，走了。前面的小学暑假在开补习班，现在快放学了，我去瞧瞧能不能搞点钱回来。对了，你的烟给我吧？你家里人一定不准你抽烟，带回去被发现估计要挨揍，给我，我帮你保管。”
“呸！给你保管个鸡脖！”
嘴上骂着还是把剩下的半包烟拍在了周三益的手里。
见周三益要走，要去下爆，杨壮觉得自己该阻止，但是对于以此为生的人来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去难道饿死？那和蔼的来太婆也跟着饿死？算了吧！除非能给他找一个别的来钱的行当，否则，谁也没有办法靠两片嘴皮子就能改变人家的生计。
突然，就在周三益笑眯眯的跟杨壮道别的时候，杨壮脑子闪了一下，一个主意猛烈的在里面滋生、壮大，顷刻间便有些压制不住了，让他双眼冒精光，浑身霸气外侧露......咳咳咳，好吧，其实就是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一个可能改变周三益也可能解决这段时间一直困扰他的难题的主意。
“嘿，三儿！等一下，我有点事儿还没说完呢！”
“你话特么的怎么这么多啊！？明天，明天咱们再吹，老子得去找钱呢！误了时候，去你家吃啊？”
杨壮兴奋得不行，就这一会儿的时间，他脑子里的想法越发的按捺不住了。上前几步，拉着周三益又坐了回去。
“你不是有病吧？老子跟你才认识，哪来这么多话？看着这盒烟的份儿上，有屁快放啊！”
没去管周三益的牢骚，杨壮急忙的问道：“我问你，你们家明明住在一个门店里，为毛不做点生意？或者租出去？”
“你就问这个？真的有病啊你，我走了，你自己回去记得看医生啊！”周三益站起来又想走。不过还是被杨壮拉了回来。
“慌什么，我保证是大好事儿！先回答我的话！”
“好事儿？什么好事儿？你准备送钱给我啊？哎！烟别拿走啊！都特么给我了，你拿回去不嫌丢人啊？好好好，我说！”
杨壮抢过烟，看着周三益说道：“赶紧说！”
“做生意要本钱的！你觉得我拿得出本钱来做生意？还有，你也不看看我家那门店的位置，偏得都到姥姥家了，得傻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来这儿租门店？”
周三益话音刚落，杨壮立马接道：“那我要是想要在你那门店做生意你干不干？”
“你？你小屁孩一个，你哪儿来的钱做生意？”周三益很想笑。今天跟杨壮说了这么多他也觉得跟杨壮亲近了很多，觉得这小屁孩不一般，很有意思。
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因为迎面而来的是杨壮严肃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犹豫的问了一句：“杨壮，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做什么生意？我家那门店可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老虎机知道不？我要做的生意就是这个！”
周三益看着杨壮，很是不看好的说道：“那就算了，那东西每个游戏机厅都有，也就是碰运气赢点游戏币玩儿，有屁的搞头。还不如开面馆来钱快。”
我去尼玛的，后世大害—老虎机，会干不过一家小面馆？特么的开国际玩笑啊喂！
“你特么的傻啊！动动脑子！要是这么好赚还能等到咱们？你特么的就想到老虎机能赢游戏币，为什么不能让老虎机赢钱？”
周三益有点懵，完全没听明白：“赢钱？不都是赢游戏币吗？怎么赢钱？”
有点无语了，这人不是挺贼的吗？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啊？
再次解释道：“你说的老虎机是买了游戏币然后投进机器里，中了奖就能赢赔率的游戏币是吧？”
“是啊。”
“要是你不用投币，而是拿钱给老板，老板按比例给你在机器上上分，比如，一百块可以上一千分，你用这一千分游戏，赢了的话或者不想玩了，这机器里的分也能按这个比例返还现金。你说，这种老虎机能赚钱吗？”
这下周三益听明白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壮惊呼道：“这特么的不就成赌钱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