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句话我有些费解。
只低头恭谦的说哪里哪里。
李莲英也不与我争辩,用他惯有的阴腔怪调,细着声儿说:“这几日姑娘没去颐和园老佛爷觉得无趣极了,她老人家就惦记着姑娘那些小曲儿。今儿我回来就是奉懿旨来请姑娘过去的。”习惯性的拿帕子捂着口鼻,跟全天下就他最干净似得。
我笑笑,给李莲英道了一个万福:“大总管就算不来请媛琪,媛琪也会去的,几天没见她老人家,确实怪想的。”
李莲英嘴角歪歪斜斜的一抽:“那姑娘请吧。”
我愣了片刻,走近前,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在他手里:“媛琪想跟大总管打听个事儿。”
李莲英那双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四处转了一下,见没人,便掂量着那锭银子,不屑的表情立刻变的和颜悦色起来。
“姑娘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想了想,忧忡的说:“敢问大总管,老佛爷为何要传我姑姑恒慧进宫?”
李莲英脸色微微一变,笑着说:“这可不是老佛爷传她进了宫。这可是皇上的意思。”
我猝然一愣。
他黠目闪烁,嘴角肆意的扩大。
如果真如李莲英所说,那么载湉为什么要让恒慧入宫?
我狐疑的看着李莲英,见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心里头沉甸甸的。
去颐和园的路上,我看见了载湉穿着一身藏青常服褂在侍卫和三两个大臣的陪同下和我们走在同一条路线上。
他看见我,露出一抹微笑。
李莲英领着我和五六个宫女太监自然也就刻意落在他身后。
簇拥的人群中,我看见了额娘恒慧。
载湉叫她进宫就是为了去颐和园面见慈禧吗?
进了风光昳丽的颐和园,却发现,以慈禧为首顽固派大臣全部都扎堆在了这里!
见载湉到来,井然有序的排成两排,打着马蹄袖,下跪叩拜。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墨色长须的老臣,纵使面容沧桑,却掩饰不住那双眼闪发的精烁光芒。
载湉淡淡的扫视一圈,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荣中堂,皇爸爸这会儿可好些了?”
那老者拱起手,举手投足间尽显持重。回说:“回皇上,太后现在的精气神比昨天好些。”
无疑,此人正是荣禄。
载湉顿步,转身,看着那些大臣们。
“张中元,你说。”
太医院的御医当中,张中元的医术可谓是数一数二的。载湉心知荣禄是不会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告诉慈禧真实的病情。
张中元走前一步,恭谨的说:“太后虽牙关紧闭,但意识还较清醒。”他既不想欺君也不想得罪荣禄。
“高烧可曾退了?”
“这……刚才臣为太后把脉,高烧已经逐渐退却,现在臣不得而知……”
载湉见他小心翼翼的回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便没做声,径直去了乐寿堂。
我们便跟着尾随。
恒慧放慢了脚步,看我一眼,那双眼睛里充满激动。
还没走到乐寿堂,便听见慈禧尖利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传了开来,并不时伴有摔瓷器的尖锐之声。
粉碎的瓷片蹦到载湉的脚下。
乐寿堂内死一般的寂静,静芬和大公主四格格在旁欲哭无泪的样子,表情带着无奈和绝望。
“太医院那帮子吃闲干饭的!今儿要是治不好哀家的脸,哀家定要把他们通通拖去慎刑司!”慈禧一脸的憔悴,却不失狰狞。狰狞的几乎扭曲。她披头散发的躺在绣有金丝凤凰的帐幔下,张牙舞爪的咆哮着。
我快速瞥了一眼,不由咯噔一下。
慈禧得脸上全是斑斑点点的红疹!
她向来看重自己的脸,也难怪她这般的大发雷霆!
静芬等人见载湉到来,个个哀怨兮兮的看着他:“皇上……”
载湉走过去,给慈禧请了安:“皇爸爸且息怒,儿臣已经找了一个能为您对症治疗的医生。”
我不由看了一眼面色忐忑的恒慧。
慈禧微微一愣。
李莲英打着拂子走到慈禧得榻前,在她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慈禧脸色大变,犀利的凤眸穿过载湉,看向额娘恒慧。
恒慧当即便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皇帝到底是听了谁的蛊惑把这个女人弄进宫来的?!你是嫌哀家活的太长吗!”慈禧声色俱厉,又将视线定驻在我的身上,愤怒的眼底隐过一丝刀光般的杀气!
我一个寒噤,双腿有些发软。
“皇爸爸息怒,儿臣并没未听谁的蛊惑,而是得知苏布克.恒慧曾经给京城中的百姓用土方子诊治过,并且效果很好。皇爸爸不妨叫她试试。”
慈禧冷冷的哼了一声,死死盯着载湉:“好一个孝顺的皇帝!拿一个贱民的土方子来敷衍哀家!在皇帝的眼里,恐怕哀家性命已然如同草芥了?!”
李莲英余眼瞟了我和恒慧一眼,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阴笑。
我终于明白,那会儿在储秀宫时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正是在给这一幕做铺垫!
静芬目光如刺一样向我扫来。
“皇爸爸是儿臣的至亲,儿臣绝无敷衍之心。皇爸爸若在耽搁下去,恐怕毒性会直接侵蚀到脸上。”载湉不以为忤的提醒着。
大公主在旁小心劝慰着慈禧:“额娘,皇上说的在理儿,眼下排毒最要紧。”
四格格眼巴巴的附和着:“是呀,老佛爷。”
慈禧摸摸自己满是红疹的脸,忧虑至极。
李莲英这时开口了:“给老佛爷诊治也行,不过,一旦有了差池就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载湉语气颇有怒意:“没有十足的把握朕断不会请一个民女进宫为皇爸爸诊治,李谙达何出此言?”
李莲英忙缩着脑袋,垂下眼皮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那哀家就相信皇帝一次。”为了恢复自己的美貌,慈禧也是豁出去了。
恒慧冲慈禧连磕三个响头。
一时之间,乐寿堂的太监宫女纷纷忙活了起来。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
恒慧将那些不知名的绿草杆子一一剪断,放在一个大钵缸内,拿着捣药的铜杵不断的碾压。
我从来没听说她会给人治病!
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光是我,恭候在廊子里的大臣们更是不可思议。
尤其是那个张中元,见恒慧动作熟稔的研磨着那些草汁,显出一丝自愧不如的神情。
载湉从乐寿堂的东耳房出来,静芬跟劲走了出来。
载湉回我一记笃定的神色。
这使我惴惴不安的心稍加稳定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