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朌一声呼喝，手势翻转，杖击婉凌华右臂，大功告成。
吴珑的剧毒随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菌菇飘散，婉凌华双目瞳仁精光一闪，背上长出双翼。
洁白的羽翼，两米多长，每根翎毛都闪耀圣洁无暇的光辉。
振翅螺旋跃起，张开翅膀乘风直扑祭台，三个呼吸之间，犹如射出的箭矢般直插目标。
在半空中婉凌华就释放出火系加持的法术，浑身包裹在一团熊熊烈焰之中，焰色纯白，火羽掩映，看得孙一大声喝彩，实在是华丽的视觉盛宴。
就在婉凌华抵达祭台，双掌推送凝聚的圣炎火柱而去，将怪物卷入火焰漩涡之时。
一根枝叶未修剪的巫杖从铜镜中落下，笔直插在白玉石地面上。
一瞬间，绿草满茵，鲜花绽放：木土二系合成的高端法术“春回大地”再现九丘。
婉凌华收回双掌，与三人默默在花草中沐浴春天的气息，回复力气和法力。
受益的不止是他们，还有那头巨型魑魅魍魉。
“春回大地”一经释放，受益者是无差别的。
打到这份上，众人都不是庸人，都已猜到破局的方法。
地、水、火、风、光、暗、电、木合共八系元素一一流入怪物体内后，结局也如众人意料中：
怪物裂解了。
“砰”，十七廿八只正常大小的魑魅魍魉先脱离，后散做粉尘飘散无踪后，一道灵光球就定在原地，闪烁不止。
吕望沉吟道：“敢问七长老，木、土二系复合法术中，诸如‘木灵断岳’、‘穿林破石’，均为威力可观的大杀招，何以弃而不用，却选‘春回大地’？”
一条人影从倒悬的铜镜跳下来，正是巫朌。
巫朌双足落地，略一拂拭黼黻蔽膝沾染的尘埃粉末，淡淡道：“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如果我们全数用杀伤法术汇聚一身，天晓得会不会异变——以往前事老夫不想再提，不过确有其事。”
还有一句话巫朌没说，就是用巫术窥探冥冥中的“运道”显示，他们这一行人的命数平平，还略为晦涩。
稳中前进，自然没有冒险的必要。
巫朌右手一招，灵光球飞近身前：“原来神民之丘的祭品，就是通灵。”
“何谓‘通灵’？”孙一不解。
吕望代为解释：“你也可以理解为‘智能’，当一件物事通灵之后，有了智能，就能变化形态，我们常说的‘花妖柳鬼’就是了。”
吕望很含蓄，没拿眼前的山神举例。
巫朌略一点头承认吕望说的不错，运转法力将通灵球送上祭台。
光芒汇聚，组合包裹通灵球。
一道比之前八丘更粗大的白色光柱直通云霄。
大地震颤，九座祭台发生共鸣，无数道颜色各异的光芒从九丘的砖石缝隙间溢出，纵横交错。
赤橙黄绿青蓝紫，再加黑白二色。
眼花缭乱。
武罗素手一指神民之丘的祭台上空一道空间裂缝：“看，是入口嘢。”
巫朌骈指在双目前划过，目露青光，凝视道：“不错，是通向建木的入口！”
“哈哈，我们快上去，凌华姐姐你抱我。”
巫朌和孙一、吕望没有羽翼，施法乘风而上。
入口进去，视野所及，是一条幽暗不见底的甬道，可并行四人。
“这里就是建木？”武罗探手去抚摸通道的内壁，质感确实是木料。
“傻妹妹，这里我们中谁也没来过，怎么回答你。”婉凌华拍拍武罗头顶，“我右手毒性已解得干干净净，不再为患，还是我来探路吧。”
孙一应允，让阿宝回复成柚子形状休息。在这种异空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离仑的探哨经验无用武之地。
婉凌华从腰袋里摸出一枚五色石，反手贴在大腿侧前行，脚步轻盈。
通道不长，两三百米就到终点。
一扇门，没有锁，看上去只要推开就能进去。
门背后呢？
婉凌华停下来等队伍汇合，这扇门不是狰狞威猛的魔族传送门，这点她心里笃定。
这里没有魔族的气息。
要不要先投石问路？
“且慢。”在武罗手指触到门户前，巫朌冷冷喝停，随即巫杖挥舞，连续在虚空打出三个巫符，再一掌将符文推送入门。
无声无息，随后门发出一阵荧光，巫朌等光芒消失后，再叹口气：“巫术也探测不出门背后的光景，婉使者，还请小心在意。”
呵呵，让门户变得透明，这种小法术看似不起眼，修炼到高端，在战场上施放，能轻松窥破敌军的阵法破绽、薄弱环节，引导自家军队批亢捣虚不要太写意。
“婉姐姐，你……”武罗及时闭上嘴巴，免得青鸟使者分神。
给双手戴上银丝手套，一手握紧五色石，婉凌华脚步不丁不八，侧身一手竖掌贴在门上，发力。
门缓缓打开。
没有声音，不是转轴给力，就是布置了无声结界。
尔后，众人一呆。
除了孙一和吕望外，婉凌华、武罗和巫朌都变了脸色。
孙一用灵魂在和阿宝无声交流：“那个人是谁？”
阿宝足足呆了五秒，才弱弱回一句：“窫窳吧，大概。”
“哦，原来是他啊。”
“窫窳前辈，孙一有礼。”孙一一面说话，一面抬脚踏进门里。
武罗和巫朌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婉凌华心思没手快，孙一开口出声已经惊得她无意识抬手就将蓄力已久的五色石投掷过去。
五色石直线距离窫窳右眼五米处，虚空中浮现出一道绵密的暗紫色网络，牢牢将五色石吸住，再前进不得。
五色石爆轰出一道龟身蛇头的玄武形貌后，就此沉寂。
“怎……怎么会？”婉凌华梦呓般碎碎念，眼前实在做梦。
梦里面，堂堂魔族大元帅，居然身着金光灿烂的铠甲在这间膳房烹饪庖厨。
窫窳的人形孔武有力，彪悍威猛，再加上一副连体金甲，配上棱角分明的龙纹金面具，如岳如山，不怒自威。
就算此刻一手持铁锅手柄一手持铲煎、炸、炒、爆，都不能隐藏骨子里那股执掌千军权威，掌握万人生死的霸气。
“好香。”孙一开口点评。
武罗转头捂上脸，心里大叫：不认识，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吕望髑髅面具的眼洞倒是精光闪烁，似乎有意外发现。
“哦，是吗？”窫窳的面具后发出声音，每个人都听得到。
清晰、简洁、有力，而且，几乎是在耳边听到。
千年魔人，再加上吞噬的积蓄，修为到何种程度？
在山海界，依旧是谜。
“小子，你来尝尝看。”窫窳把手一招，“唰啦”一声，孙一人就出现在窫窳身前。
好快的施法手段！好强的空间法术！
“材料是人吗？还是有智慧的生灵？是的话我不吃。”孙一抬手微微一挡。
窫窳似乎一怔，随即答到：“青首黑蛇的肉。”
巫朌暗地呲牙，也就你敢下手啊。当年九头蛇相柳的苗裔，神魔巴蛇的亲戚。黑蛇是拿象当饭，你拿它的肉当菜。
当然黑蛇吃的象，不是温驯的非洲象、亚洲象，最接近的，是佛经里的“龙象”。
“有筷子吗？”孙一伸手接过盘子，双目在灶台厨具中乱瞄。
“也罢。”孙一找不到筷子，也不见窫窳有动手的意思，反手伸进背后的“垒”背包，取出一双银筷。
拈一块进嘴，舌头品咂，嚼嚼吃下肚去。再回味一下：口感滑而不腻，滋味咸淡适中，肉末中透出一股子恬淡醒脑的鲜劲儿，齿颊留香。
再将盘子捧在胸前仔细端详，造型布局也浓疏有致，色彩明丽勾人食欲，实在是色香味形意俱佳的好菜。
“好。”孙一点赞。
略一点头，窫窳转过身来：“七巫巫朌、青鸟使婉凌华，还有山鬼、幽魂、精怪。看来《帝之法典》这局，终究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说话之间，两股螺旋黑色气流在窫窳金手套掌心汇聚，左手顺时针，右手逆时针。
“是玄煞·魔之涡起手式！”
巫朌嘴里念叨，额头见汗。百年之前，也是这记将搏击和法术融合的杀招。威力如何，他亲身所领略，永记不忘。
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倒是和孙一现实世界的核爆后地表有些类似。
婉凌华一把拉过武罗，翎毛耸起，向前踏了一步。
吕望的髑髅面具一阵荧光若隐若现，宽大的黑色斗篷吹起，蓄势待发。
“我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窫窳前辈，不如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孙一将筷子横置瓷盘的边缘，随手将盘子轻放在灶台上。
窫窳手里两股螺旋黑气变淡，逐渐消失。
窫窳没有回头：“你是我复活之后，第一个请我吃菜之人。好，我答应你。不过菜品难吃的话……”
孙一摇摇头：“会比现在被你碾压虐杀的下场更差吗？”
不待窫窳回答，孙一随即补上一句：“若是在下手艺能合前辈心意，还请阁下答应小可一个不情之请。”
窫窳迈步转回身来：“生死以外，情理之中，任君开口。你需要何种做菜材料，尽可道来。”
孙一扫一眼瞠目结舌的武罗和面色凝重的巫朌、婉凌华，展颜一笑：“先来一把浮山薰草，我要榨鲜油。”
《西山经》：浮山……有草焉，名曰薰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
窫窳左手伸出，拳头握紧，侧转九十度，五指松开。
三束薰草飘飘洒洒从虚空之中落下，红花黑果，就悬浮在孙一胸前三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