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爹娘同那秦院使前脚刚一出门,林玚仰头往床上一倒:“阿弥陀佛,总算不用喝那些苦水了!”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爬起来忙着除鞋脱袜的,凌云揪她一把:“你这是做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当心夜间又不好睡。赶紧换了衣服跟我和哥哥出门去。”
“去哪呀?”林玚惊讶不已。
“去探望下世子妃。”
“哪个世子妃?”
“还有哪个?便是你们家的大姑奶奶呗。”
“这是做什么?不年不节的,何况二婶二叔还没说去呢。”
“你这傻孩子,今儿我哥哥跟老太太说是想去拜会荣安侯府,因着想问问吴先生有否开课讲学好去附学的。老太太便说正好叫上二姑娘四姑娘一块去。你们家大姑奶奶快两个月没往娘家带过信儿了,老太太太太们心里惦记的紧,又不好直接去看的,正好叫我们这些小辈跟着你们家二太太去,只说是我们想大姐姐了。”
“哦~”林玚记忆中这位大姐姐在家里很是照拂弟弟妹妹的,颇有长姐风范,忙换了衣服梳好头,同凌云一起,各自带着侍墨和小扣子,先去寻林玿。
却没寻见,到向晚斋一找,原来跟凌霄一起都在老太太跟前呢。二太太也在。
凌霄正陪着老太太说着京城里的新鲜事,老太太又问国公府二房的情况,凌霄笑着说:“二叔近来颇喜欢字画,不但到处搜集,自己还挥毫泼墨的,就连弟弟妹妹们生日也送自己的字画,前一阵我家四妹妹为这个气的哭呢。”
林玿本来话少,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闷不做声,这会听到这个也忍不住和老太太一起笑起来。
老太太扭头看到他们来了,笑着说:“我家这四妹妹再不为这个哭的,顶多背地里嘀咕两声完了。”
凌云大笑着说:“她倒是不哭,指不定背后说什么俏皮话呢。”
凌霄也笑了,看一眼林玚:“蓉妹妹小时候口齿就伶俐的不得了,我也只好甘拜下风呢。”
林玚小脸也红了红:“那是凌霄哥哥大度,一向都让着我,不跟我计较。”
老太太眼见得他们姊妹和睦,乐的只是呵呵地笑:“这便去吧,车子已备好了。二太太好生照顾着他们些。替我跟侯爷夫人世子世子妃问个好,跟珂儿说,闲着无事同世子回来玩玩。”
二太太低头听着,只说:“老太太放心,早前珂儿写信回来一直都说世子待她极好的。”
荣安侯府在城南,凌霄和二太太坐了一辆车,姊妹三个坐一辆车,侍墨和小扣子坐一辆小车,一行汉子丫鬟仆妇簇拥着往城南行去。
林玚多日不出门,这会忍不住轻轻掀开窗门帘一条缝,细细往街上瞧:
只见宽阔的青石板道路两边,商铺林立,鳞次栉比,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如织,红男绿女,衣着艳丽。女子着装泰半为窄袖上衣,高腰紧身长裙,逶迤拖地,摇曳生姿。也有戴着帷帽的,也有不戴的,步态从容,三五成群,轻声浅笑。
林玚心下不觉暗自赞叹:不愧是天府之国,好个昌盛富庶之地。
这林钰平时爱民如子,颇有官声,众人远远地见得林府车马过来,早就让出一条道来。
不多时便到了那荣安侯府。
荣安侯府不比林府那般雅致,端的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门楣上一块鎏金大匾额,上书“敕造荣安侯府”,门前两个汉白玉的大石狮子甚为醒目,四扇朱红大门,门上兽头狰狞,细看门上的铜钉竟仿佛镀金所制,阳光下铮铮闪亮。
林玚心下暗自吐槽:好一个土豪侯府。
马车只从西边角门进入,早有小厮过来放下凳子,丫鬟们搀着客人下了车。
荣安侯同着夫人带着一众丫鬟仆妇早已迎上前来,二太太带着女儿侄女拜见毕。一旁的世子清秀俊逸,见了二太太躬身便拜。二太太慌忙搀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尚未拜过世子。”
荣安侯长得颇为魁梧,性格爽朗,扬声大笑:“亲家母,自古女婿见了丈母娘哪有不拜的?”
荣安侯夫人嗔了丈夫一眼,笑着说:“亲家母,您就安心受他一拜,这是在家里,自然行家礼,何况他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受得住您的礼,没得折福?”
凌霄忖度了一下,拉着妹妹和两个表妹执子侄礼:“晚辈们见过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夸赞,看着凌霄凌云只是迟疑着问:“这两个孩子是。。。?”
二太太笑着说:“这便是靖国公家的孙子、孙女。”
“唉哟,”荣安侯夫人惊呼一声,“怪道呢,这女孩子长得跟花骨朵似的,世子更是清秀脱俗。”
众人厮见毕,缓缓到花厅坐下。
二太太因未见林珂,心里暗自担忧,终是忍不住问:“夫人,我家珂儿可是有甚不妥?”
荣安侯夫人满面笑容,“亲家母您就放一百个心,珂儿这孩子身体也好,知书识礼,满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她。您把女儿嫁给我,我当自己家女儿看待呢,”略略放低了声音说,“好叫亲家母得知,珂儿怀孕两个多月了,侯爷祖上百越府的什么古怪规矩,头三个月不让宣扬的,怕是坐不稳,所以也不敢特特地报信去贵府。”
二太太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得又惊又喜。
一个穿着体面的丫鬟带女眷们去探望林珂。
众人穿过一条长长的雕花彩绘粉饰的抄手游廊,经过一个大花园。那云儿眼见得花园里姹紫嫣红,南边一处玻璃暖房,竟仿佛植有牡丹兰花等花,不由得咦了一声,悄悄指给林玚看。林玚也不由得在心底暗自称奇。
不多时便到了林珂房里。
林珂房里倒仿佛跟满府的富贵有些个格格不入,竟是布置的异常清雅,满屋子不见金银玉器,博古架上也寥寥几件古玩,靠窗桌上放着一架焦尾古琴。
林珂正百无聊赖地和大丫鬟对弈,听得报说母亲带着姐妹们来了,喜得丢了棋子,扑进母亲怀里,又拉住林玿的手点着头说,又长高了些。
二太太慌得赶紧扶住肩膀,连声说:“珂儿你好生点,都有了身子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林珂呵呵一笑,“不妨事的,才两个多月,”说着叹了一口气,“母亲你不知道,侯爷说头三个月不能随意走动,连花园都不轻易准我去的,我整天呆在屋子里,可无聊死了。”
“什么死呀活呀的,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个忌讳。你公公祖籍是百越府的,自然讲究这个,何况你这又是第一胎,”二太太嗔怪着,随即喜滋滋地说,“神天菩萨保佑,这一胎一举得男,日后你在婆家可就直得起腰了。”
林珂抿嘴一笑:“母亲不必担心,世子待我极好的。”
二太太只说:“你哪里晓得,你婆家只得世子一个嫡出男丁,看得如珠如宝,底下两个都是庶出的妹妹,指着你生个儿子好传承爵位呢。”
正待说些什么,林珂已是悄悄递个眼色过来。二太太恍然醒悟,当着三个小姑娘说这些不合适。
林玚已是赶紧说:“大姐姐,头先我们过来时,看到有好大一个花园,里边竟有牡丹等物,真是难得。”
林珂笑了:“那是侯爷花重金建了个暖房,培育了好多珍稀花卉,”宠溺地揉了揉林玚的头发,“四妹妹你们自去玩吧,我跟母亲说会话,家长里短的你们听着也无趣,”又看着云儿,“这是云妹妹吧,好多年不见,出落的这般漂亮了。二妹好生带着妹妹们,木槿,你领着姑娘们去花园里玩去,好生伺候着,今儿国公府的云姑娘在呢,可不敢大意了。”
等得妹妹们一走,林珂微笑着说:“母亲不必过虑,世子时常说,男孩女孩他都喜欢,就是我婆婆也是说,先开花后结果未为不可。。。”
二太太轻轻嗤一声,“你那婆婆一生刚强,怕输了人去的,你别信她嘴上说的甜言蜜语。我只怕你果真生个女儿,她心里别扭,给世子娶妾什么的都闹得出来。”
林珂只笑着摇摇头:“母亲多虑了。”
二太太只长叹一口气:“你还是年轻,哪里知道这人心隔肚皮;我这辈子但凡有个儿子,也不受那陈姨娘的闲气,你父亲也不至于偏心至此。。。”说到这里不禁眼圈微红。
林珂忙安慰说,“母亲是大家闺秀,何必跟那刁钻妇人一般见识?何况那陈姨娘生的两个儿女,林珆打小就争强好胜,那林琇也是毫无规矩,又有什么好值得夸口的?我跟妹妹虽拙笨些,我不至于给母亲丢脸,妹妹也能伴着母亲一处说笑解闷,母亲且放宽些心。。。”
二太太叹了口气:“说的是,只是日后你妹妹若出了阁,又剩我孤单一人,你父亲成日跟我说不上一句话的,”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倒是如今老太太发了话,将那林琇归了我教养,刚开始虽也是顽劣的很,到底不敢违逆我,比原先懂事了些。我只盼着日子久了,或许可依仗一二的。”
林珂愣了一下,微微摇头:“虽说生恩不如养恩,到底血浓于水,何况那陈姨娘不是省事的,时日一长,必然生事,”略迟疑了一下,“女儿有句诛心的话。。。父亲未必靠得住,母亲倒是没事多孝顺孝顺老太太,二妹妹日后的婚事还得老太太做主;二则多亲近亲近大伯母,大伯母心胸开阔,心肠又软,不是那起容不得人的,关键时候指不定大伯母或能施以援手也未可知。”
二太太听得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