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晓阳很晚才离开了云长林的住所。
云长林喝得酩酊大醉,开始还强打着精神高谈阔论,但是在费晓阳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歪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就那一下,他竟然睡着了。费晓阳怕他冻着,连呼带喊把她叫醒,又把他扶到床上,给他改好了被子。
云长林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声什么,她没听清,大概是抱歉不能陪她了的意思。看着云长林呼呼大睡,费晓阳心里转来转去了绕了无数个弯儿。男女之事很简单,也许自己就这样脱了,和他挤在一起,就什么事都搞定了,但是,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情景!她就这样坐在床头,看着云长林呼呼大睡,妈妈的话突然冒出了脑海:“孩子,你比丽娟晚到了一步!”
幽幽的一声长叹,仿佛小屋里的光线都暗淡了。费晓阳慢慢站了起来,她该走了!想到云长林还要吃晚饭,她进了厨房,找到米,住了一点稀饭,把中午喝酒吃剩的凉菜归到一起,放在煮好的稀饭旁,又找到纸和笔写了个条子:
我回去了,稀饭为你煮好,醒来吃一点,再见!
晓阳撂笔
又来到缙云山口,那两块大石头前。
天上正下着蒙蒙碎雨,整个大山在雨雾的笼罩下,天地间寒彻透骨。费晓阳包里有雨伞,但是她不想打。她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巨石,有一道道雨水慢慢地在绿苔上滑下,湿漉漉的表面,仿佛内里也已经被雨水浸透,摸上去冰凉冷硬。费晓阳开始发抖,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打着战,两手抱在胸前,在雨中瑟瑟而立。
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车轮碾得地面卷起一阵阵的水雾,公交车迟迟未到。
“进城吗?”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女司机伸着头问她。
费晓阳连忙点点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怎么冷成这样?站了很久?是不是喝了酒?”女司机一边问着,一边开了暖气,又问,“到城里哪儿下车?”
费晓阳用力抑制着打战的牙齿,说:“到,新华书店。”
女司机扔过来一打纸巾说:“擦擦吧,喝了酒再淋雨,很容易感冒的。”
寒冷可以让人凝固,温暖则会让人融化。暖风,加上女司机的随便几句关怀,费晓阳再也忍不住了。她用纸巾擦着头发,之后不得不擦眼睛,眼泪越擦越多。
“怎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女司机惊问道。见费晓阳一个劲儿流泪,女司机又说,“我说妹子,大姐说你几句,现在是,赚钱很重要,可也得分什么钱,有些钱是不能赚的!小小年纪,喝酒、抽烟、赔笑,委屈自己,到头来一生都毁了……”
费晓阳这才听了出来,女司机是把她当成那种职业的女人了,连忙说道:“大姐误会了,我是学生,我来这里是看一个朋友,他喝醉了,我又不能在他那里过夜,只好出来等车……”
“哦……”女司机瞟了费晓阳一眼,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转过一个山弯,又问,“是男朋友吧?”
费晓阳迟疑了一下,答道:“现在还不算。”
女司机笑了:“那是!没有明确关系,可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费晓阳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对女司机抿嘴一笑,算是对她好心的回报。她什么也不想说,车上很暖,干脆靠在座椅靠背上闭起了眼睛。车子不住地拐弯,就像自己睡在摇篮里,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直到女司机把她唤醒。揉揉惺忪的眼睛,付了车费,来到车外,冷气又扑面而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路边的书店,来到写着哲史类牌子的书架前,一本一杯地看过去,找到了几本云长林开出的书单里的书。
夹着书走出书店,又想起云长林说过的话,“我非常非常地爱你的姐姐!”,是的,这些书是他为她推荐的,但是现在看这些书还有什么用?他已经是姐姐的了,姐姐,冯丽娟,真像是他所说的那样,一尘不染,灵魂安住,自然而然的女人吗?
想到这里,突然产生了想去看看姐姐的念头,又想到自己那个黑乎乎的宿舍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费晓阳立即拦了一辆出租,和司机报出了冯丽娟小区的名字。
眼看着来到了冯丽娟小区的门口,司机正要拐弯停车,费晓阳急着喊道:“不要停!不要!慢慢开过去……”她看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冯丽娟,而那个男的她不认识,只见他们两个正站在小区大门口,那个男的和冯丽娟正在雨中相对而视,那不是一般的目光,费晓阳看得出来,那相视的目光里有内容!
费晓阳让司机在前面一点地方停了车,路边恰好有个咖啡店,她悄悄钻进了咖啡店,在靠街的一个窗口前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目光依旧盯着小区大门口的两个人。
只见他们暧昧地笑着说话,过了一会,冯丽娟转身向小区里走,那个男的也跟在了后面。一种不平从费晓阳心头升起,这就是云长林非常非常爱的、一尘不染,灵魂安住,自然而然的女人?为他不值,为他悲哀!接下来,又是一阵窃喜,也许这正是自己的希望。她的心咚咚地跳着,慢慢地喝着咖啡,内心里已是汹涌澎湃。终于,她一狠心,掏出电话,给云长林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