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冯丽娟也没有睡好。
倒不仅仅是蓑笠翁没有在电话中给她催眠,主要是赵雅琼的身世,让她想了太多太多。
赵雅琼告诉她,五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至于怎么死的,赵雅琼说:“懒得说他!”在她七岁那年,妈妈改嫁,抛下她和哥哥,就那样远走他乡了。用赵雅琼的话,是哥哥又当爹又当娘把她养大的。
说到哥哥,赵雅琼眉飞色舞。哥哥从小随村里一个师傅练过刘家教武术,功夫非同小可,三五个壮汉近他不得。妈妈离开他们的那年,哥哥被迫辍学,经人引荐,到镇上为雄霸一方的黑三宝收高利贷欠款。三五年之内,哥哥的名头越来越响,很快从镇上混到县城,又从县城混到C市,完全依靠自己的打拼,供妹妹完成了学业。
赵雅琼知道哥哥干的是打打杀杀的勾当,多次劝哥哥放弃改行,她自己也放弃了读高中考大学的机会,初中毕业直接读了卫校。每当她劝哥哥,哥哥总是说:“好说好说!等你毕了业有了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哥哥一定金盆洗手!”
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她在卫校宿舍接到了哥哥的电话,电话里哥哥说话非常吃力:“妹妹!快到你们校门口,哥哥在等你!”赵雅琼马上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冒着大雨冲出宿舍楼,来到卫校大门外。只见哥哥靠在门柱上,脸色苍白,身上雨水血水混成一片。
原来哥哥在一次械斗中被人捅伤了肺,自知性命难保,便用刀逼着出租司机一路把他送到妹妹所在的卫校。只见哥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银行卡递给她说:“哥哥办事儿的时候吃亏了,伤了肺,大概是不行了,这个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快走,警车马上就到……”哥哥话音刚落,赵雅琼就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
哥哥被带走了,没到医院就断了气。
讲到这里,赵雅琼已是泣不成声。她说:“我恨死妈妈了!若不是她抛弃我们,哥哥就不至于走上这条道,现在也活得很好,我也恨自己,从来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上学生活,完全依赖哥哥,其实我可以种地,可以不上学,可以自食其力的!……”
冯丽娟有些明白了,但是她又不全明白。但她相信,赵雅琼如今对待男友的态度,一定和她经历的这些有着很大的关系。
难道说,这就是命吗?
仔细想想,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那么地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父母把我们带到这个世间,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利。父母乃至儿时我们接受的任何信息,我们没有能力选择。一个纯洁的生命,就这样被动地被他周围的环境一点一线一片地涂抹上了生命的底色,这就是最初的瘾。记得哪位哲人说过,你的语言就是你的魔咒,祖祖辈辈,这个魔咒代代相传,传递着良性的或恶性的符号,决定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冯丽娟暗自庆幸,她有那样优秀的一对儿父母,给了她太多良性的信息,让她在迷茫中还能坚守,让她始终怀着幸福的希望,但是,这种良性能够传承到下一代吗?她有些后怕,幸亏自己没有和娄嘉良生孩子,谁又知道那当时的情形会给孩子留下什么?以后呢?你能保证以后有了小孩所给与他的就一定是良性的吗?你有能给孩子什么呢?
记得自己在征婚资料“要不要孩子”一栏上填的是“要”的,蓑笠翁填的又是什么?记得当初只是被蓑笠翁的自我简介所吸引,他的资料还真的没有仔细看过。想到这里,冯丽娟再也睡不着了,她翻身下床,她知道,她要是不看个明白,今天晚上休想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