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失败者
“你想问为什么你对克劳德有一种几乎等同于本能的服从感，对吗？”不过，贤者可没有心思等待她将这个疑问道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道。
“…呃？”忽的被这般打断，米奈特登时一阵难堪，不住的窥视向远处伫立的“月咏者”，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乎牛头人贤者的话语，相反，似乎还十分嫌弃的撇过了目光。
见状，米奈特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一口气顺了，内心却又是矛盾万分：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啊？……不对，我确实是没办法反抗他的命令，这到底是为什么，搞得我真的跟奴隶一样……气死老子啦！
不过，这边还在纠结，那边的男孩却很是自然的说道：“你放心吧，克劳德可是四百年如一日的‘正人君子’，不会……卧槽！？”
话音未尽，一柄银刃飞刀当即刺穿了贤者灵体化的身躯，电光石火钉在了另一面墙壁之上，猛地发出一身飞刀钉入墙壁的闷响。
俨然，掷出飞刀的，正是寡言不语的“月咏者”，只见他碧色的眼眸冷视着某位老不修的损友，瞪的他即便是灵体，也不由一阵寒颤…
“呃——你们也知道，夜精灵是出了名的女多男少，我在世的时候，最后一次去过暗夜王朝时，总计约有一万人口的夜精灵，男性却只有数百位。”贤者顿了顿，看到了听众们慢慢浮现的错愕表情，只得再道：“或许是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吧？总而言之，服从于男性、保护男性，是夜精灵女性的本能，你会本能的服从克劳德，也是这个原因……”
然则，话音未尽，却是被爱芙洛蒂急急忙忙的插嘴道：“诶诶诶？不对吧？不是说夜精灵是女尊男卑的社会吗？”
是啊，这TM才是关键好吗？游戏时代的故事背景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夜精灵是女尊男卑的社会，女性主导着一切，男性是奴隶。可是，在这样的背景故事之下，置换到真实世界后，怎么就变成女性对男性，会有服从的本能？
“……？？？”米奈特也是一时间茫然无措，她也是因为了解这样的背景故事，才会一直纠结于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自然的对这个异性同族俯首帖耳。
其余几位年轻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同样也是料想不到这一层原因。难不成，米奈特之前种种反常的举动，就是因为这个吗？
“呵呵呵……”见得众人茫然莫名的表情，贤者却似很是享受一般，低低的笑道：“你们真的认为夜精灵是女尊男卑的社会吗？”
“难、难道…？”闻言，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米奈特黝黑的俏脸，也浮现一抹吃了苍蝇般的难看表情。
“你没想错，其实夜精灵，是极度男尊女卑的社会，没错，就是要特别强调一下‘极度’一词！”贤者望着神色难堪的夜精灵游侠，一时间忍俊不禁，不过，临了又调侃着自己的好友：“你说是吧？克劳德！”
“哼…”
不过，回答他的，唯有“月咏者”一声不轻不淡的冷哼，旋即这位传奇夜精灵，就默默的转过身躯，不再关注某位无聊“同族”的内心挣扎。
只是，这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这，这怎么可能？”米奈特的表情愈发难看。
虽然嘴上尚有几分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单从自己对于“月咏者”几乎本能的服从感上来说，实在是难以反驳贤者的说辞。
“卧槽，这有点刺激！”赛特不由一阵惊叹。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塔其米一脸古怪的在米奈特与月咏者之间，来回的移动目光，暗道一声：原来被完全同化的，不只是白朗宁，米奈特才是被同化的最彻底化的一位。
“…确实出人意料，能解释一下吗？”修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如是问道。
“又解释啊？”牛头人贤者故作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但却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
“怎么说呢？其实认为夜精灵是女尊男卑，是人类对于夜精灵的充满歧视意味的误解——因为夜精灵喜欢劫掠人类，往往都会给人类带来惨重的损失，因为仇恨这个强盗民族，只是看到外出劫掠的夜精灵，大都是女性，所以想当然的认为夜精灵是女性为尊的社会。
“其实事实相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数量稀少的男性，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将其送到前线去劫掠？
“类似的，还有人类普遍认为夜精灵本性好色荒淫，但其实夜精灵个个都是性冷淡，而且因为女性社会地位低下，整个夜精灵社会对于女性，有着极度扭曲的贞操观——换句话说，会觉得女夜精灵个个都是荡妇，其实也是人类因为恐惧，而杜撰出来，用以侮辱夜精灵这个民族。
“当然，我并不是为夜精灵洗白——以劫掠其他种族为生，会遭到这种待遇，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话音未定，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克劳德，却用那冷淡的声调，突然插嘴道：“……哼，那是因为你们人类不愿意与我们夜精灵互市，禁止各种生活必须品流入暗夜王朝，既然心平气和的用钱买不到，那就别怪我们用手里的快刀来抢……”
嚄，看来扯到自己民族，就算是冷漠的月咏者，也会不由自主的为其辩护。
“这种夜精灵劫掠人类的起因，现在谁能考证？这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谎话说了一千遍、一万遍，那也就成了真话。于是乎，人类在长久以来的记载中，总会把夜精灵描绘为嗜血好战，又邪恶放荡的女权社会。”贤者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旋即，他又望了望呆若木鸡的米奈特，徐徐说道：“所以说，你不必在意为什么会对克劳德言听计从，只是种族本能——嘛，当年我也见惯了这种事情了。”
“……这…这……？”结巴了半响，却是挤不出半句话来，米奈特一脸难堪：感情这不是什么特殊的控制手段，居然真的是一种种族本能？那岂不是自己这辈子都会被这些陌生的异性同族控制在手？
若是这样，那还何谈什么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那夜精灵女王呢？既然是极度男权社会，为什么还会是女人为王？”心有不甘的继续追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整个社会都在疯狂的压迫女性，那么就要树立一个让所有女性都心甘情愿膜拜的偶像与榜样，所谓的夜精灵女王就是这样的存在，说到底，女王就是整个暗夜王朝的平衡器。”
“…………”脸色，愈发难看。再小心翼翼的望向月咏者克劳德，却见这个男人面无表情，俨然一副默认的态度，着实令米奈特感到愕然。
似乎理解米奈特的心情，贤者只是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他可以用一时的精神魔法，来让米奈特暂时忘却这种种族本能的控制，正如怂恿她击毙哥布林之王时那样。但这种效果无法长久，只要米奈特还是夜精灵，就难以改变。
不过，万事，都不是绝对的…
“…你，已经不错了。”忽然，月咏者淡然轻语：“当年，我见过不少像你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族女性，但她们都没有人能摆脱种族本能的控制——虽然你是受了老牛精神魔法的影响，但想要摆脱我的控制，单靠他的魔法是没用的，说明你自身的意志力，也足够强韧……不错了……”
临了，又再添了一句“不错”，反倒是令一度尴尬的气氛，瞬间有了几分变化。
同时，也让米奈特感到受宠若惊：这位毒舌的大人，居然也会夸奖自己，莫名的感到一阵雀跃。
她知道，这种欢喜的感觉，也是因为种族本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变化。
只是，这一番话后，月咏者，又一次沉默不语，仿佛已然失去了继续废话的心情，等待着牛头人贤者“最终的安排”。
似乎难得听到克劳德的称赞，牛头人贤者挑了挑眉毛，但并没有对此多话。转而问道：“呵呵，还有问题吗？我能够为你们解答的时间，可不算多。”
是了，他的时间，已然不多。
“你都死了，还有什么事儿？”女魔法师小声的嘀咕着。
“正因为死了，才会失去时间。”不过，贤者并没有感到冒犯，如是笑答。
“……？”这一番话，众人却是不明其意。
但是，一连问了如此多的问题，短时间内，却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
因为，若是问的无关紧要的问题，只能得到同样无关同样的回答，倘若问及某些牛头人贤者不愿回答的问题，也只能得到各种各样的敷衍。
几人对视一番，自知问无可问了。
然而，就在塔其米想要摇头，表示再无问题之际，却是忽然听得白朗宁急急问道：“请…请问，‘光之王’休伯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值得你们为他做如此多的事情？”
少年的话语，显得底气不足，但不知为，却意外的给人一种颇为坚定的感觉。
是了，底气不足，是因为经牛头人贤者的点拨，才幡然领悟，原来教会长久以来的宣导，并非真正的真理教义。但是，其坚定之处，却是对于信仰不再动摇的决心。
“……嗯？”
似乎，这个问题竟然超出了两位传奇的预料，不单是伫立远处的月咏者，即便是这位料事如神的贤者，也不由一愣。
唔？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贤者愣了片刻，竟是第一次被眼前这群小年轻问倒了。
记忆中的那道背影，如今竟变得不再清晰；记忆中的声音，也早已模糊不堪。
即便是当年是亲密无间、交托生死的战友，可如今，却已记不清曾经共同经历的岁月…
是该嘲笑自己当真是一个善于遗忘的混蛋吗？
愣了许久，牛头人贤者方才露出了几分无奈，并且苦涩的轻笑：“啊……他啊，他……就是一个‘失败者’。”
“呃？”
“是啊，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却是一个总会让人心甘情愿与他一起失败的‘失败者’——明明不切实际，但他却总能感染周围的人，让世人想信他那愚不可及的梦想。”
“然后，为了这个无法实现的梦想，耗尽一生的心血，最终，却落得一个悲惨下场的‘失败者’。”
“在他短暂而错误的人生中，只有他的敌人劝告过他，其梦想的幼稚。现在想想，还真讽刺……”
“……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可怜虫吧，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