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国子翼二十七年,六月初一,夏末。
梨花木床四周熏香缭绕,幔帐下,楚家大小姐一身素衣安然躺之,头上的白布缠住她大半个额头。
门被推开,一个人扎着双丫髻,将手里铜盆端放在梳妆台前。走到床沿,掀开幔帐:“小姐,小姐?该起了。”
她起身扶额,额上白布渗了些血迹出来,旁边丫鬟连忙扶住:“小姐小心。”
她微微皱眉,掀开眼帘:“伶俜,现在几时了?”
被唤伶俜的丫鬟将铜盆端到床前小椅子上:“卯时了。而二姨娘李氏与二小姐已在书房请罪。”
请罪.......
楚清泠掩下眼帘,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即刻梳洗,我等会儿去一趟书房。”
“是。”伶俜取来新的白布和药,想要给楚清泠重新上药包扎。
楚清泠拦下伶俜的动作,对她摇摇头:“不用了,拿下去吧,给我换身干净的素衣就好。”
“这......”伶俜指尖收紧,咬咬唇,“小姐,还是换吧,不然,可能会留疤的。”
楚清泠裸足走到铜镜那边,镜里倒映着她的颜容,眉如远山含翠,眸似脉脉含情,十三年华,就像是豆蔻枝头温柔的梦。
牵过伶俜的手,对她笑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不必担忧我,留便留吧。”
养在深闺,足不出户人不识,然后满怀憧憬嫁与那个人——一个她自以为会一心一意对待她的夫君,却在登基后抄尽她满门,相拥着她的好妹妹芙蓉帐暖。人情冷暖她早在前世便体验尽了,就似一片被风吹雨打的枯叶,终归抵抗不过而摇曳凋落。
前世她在那片深宫里半生飘零,身后悲寂的尘埃就已落定......
梳洗好后,楚清泠挑出一支一丈青,斜斜地别在发髻上,三千青丝已经及腰,只余两年,便可行及笄礼。
着好装后,推开那扇门,踏下石阶,习习凉风掠过草木,也引起她素衣的裙角一阵蹁跹。
到书房的路不算远,一条穿过竹林的石卵路,过了厅堂与她祖母生前的院落,便是她父亲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