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寒光细细碎碎地散落在大理石桌面上,墨色的足衣踩着地上快融了的雪,垂落在秋千下的素裙边角也微微沾了些。
院落里没有夏日的蝉鸟脆鸣,风掠过梅花枝,在一阵窸窸窣窣中抖落细雪。
楚清泠身上披了一件月白斗篷,三千青丝尽数散落背上,左边素手拿了块糕点,轻抿最后一口,碎屑残留嘴角。
今晚,月明星稀。
身后有隐隐脚步,楚清泠知晓却头也未回,自顾自荡了起来,裙摆和墨发被风飘逸吹起,恍若从广寒宫遗落凡尘的天女。
脚步声停止,在她身边。
“伶俜,坐下吧。”楚清泠将头微靠在麻绳边,“陪我说说话。”
那抹身影闻言顿了顿,在石椅上坐下,修长匀称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银色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些许,咕嘟嘟的倒水声,在寂静里尤为突兀。
“倘若现在我是来杀你的,那你早就没命。”寒玉似的手指捏住杯柄,轻抿一口,清冷的声线穿透了楚清泠的耳。
楚清泠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荡秋千的动作未停:“还真是可惜了,世子,可是个君子。”
“哪有什么君不君子。”提起酒壶又为自己添了一杯,云夙嘴角勾起,“我可是清闲得很,哪像您那么忙于算计。”
楚清泠一时没有回话,闭上眼微抬头,歪着头孩子般笑着,再睁眼时才缓缓开口:“对啊,经世子这么一说,我也感到乏了。”
披在身上的斗篷并未系上垂在颈间的丝带,因着抬头的动作向下滑了些许,眼看要落下,被一双白净的手给提上,手绕过脖颈,把丝带系上。
楚清泠回头,撞上那个人的目光,云夙漆黑的眼眸里有点点璀璨星辰。
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她。
“有样东西要给你。”云夙从腰间拿出一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一块玉。
楚清泠接过,玉染上他的体温,偏白色的半圆形,中间缕空的图案似乎是一种花,但花纹只余半边。
“这叫琇莹。”
楚清泠挑眉,她依稀记着,此玉石汉初时于医无闾殉圩琪寻之,载于《尔雅》。
云夙看着她,薄唇勾起:“带上吧,这是块上好的佳玉。”
“这玉,怕是还有另一半吧。”楚清泠看着掌心中的玉石,玉的边缘有些细微的断裂痕迹。
云夙闻言,抿抿唇,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落阴影。
他没有回话,楚清泠也没再问。
只是将玉握在手里,二人不发一语。
初春的夜晚,微凉。
楚清泠抬头望向夜空,双脚欲着地轻蹬而起,身后人快她一步,轻推她的坐着的木板。
他身前的软香温玉的幽香围绕鼻间。
她身后的清冽冷香丝丝缕缕缠在她心间。
那年她正值韶华,是一场博弈里的一方。手捏的棋,是她的一生。
那夜月白风清,他们谁也不知晓对方的心思,一个向权,一个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