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当然不是真靠卖艺为生的，对面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小胖子也没真的生气。
戏法他会的不少，可大都不过是些小把戏，这年头人们早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卖艺打赏的习惯，要是真靠卖艺为生，恐怕他早就饿死街头不知道多少回了。
所以其实他身后这个摊子上上下下挂满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魔术道具，才算得上是他真正吃饭的家伙什。
而要让面前这群人去买那些小魔术道具……
关键就在这群孩子身上，嗯，尤其是这个小胖墩儿。
凭借一开始那手无中生有的把戏将这十几个小屁孩吸引过来，接下来就是真正展现魔术道具的时刻，老黄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虽然没上过大学，也没认识几个大字儿，更没看过什么工商管理的知识，却深知做广告的道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小球，在观众面前晃了晃，又用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面前桌面上盖着的两个杯子，将小球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面上，拍了拍手说道：“客官们，接下来，小老儿给诸位表演的戏法儿，叫仙人归洞，靠得是前面这两个杯子，和桌上这一颗小球。”
“杯子代表的是仙人洞府，这小球就是仙人真身。”
“各位刚刚都检查过了道具，没有问题……”
老黄接下来表演的所谓仙人归洞，其实就是最常见的一种魔术，就是将桌上面的这小球出现，消失，转移。
老黄在这个夜市表演这戏法也演了快三十年了，别说是他，就是这里附近的小店老板，估计也都学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这不妨碍小孩们第一次见识到之后迸发出来的高涨热情，在被老黄忽悠得团团转之后，立马缠着自己的父母非要在老黄这里买点道具带走。
家长们别说不同意，但凡敢说个不字儿，小屁孩就撒泼打滚，嚎啕大哭，一副和魔术道具共存亡的气势，那叫一个不见黄河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老黄在后面拿着个茶杯，里面泡着慢慢一层茶叶，呷了一口，心里美滋滋的。
看着小观众们哭爹喊娘的架势儿，老黄琢磨着今晚上收摊，是稍不得可以喝个二两好久，再配上只烤鸡。
啧，那滋味儿，他往身后椅子一靠，嘶，想想这口水就要从嘴角流出来。
这些顾客中，尤其属小胖墩儿和胖婶儿为最，两人凑到一块儿，娘俩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不一会儿功夫，基本上就把老黄摊子上每一种魔术道具挨个买了一遍。
老黄笑的老脸活像朵盛开的菊花，脸上的褶子都快把本来细长没多大的眼睛给藏不见了。
可不还是我眼力高明，老黄瞥了瞥胖婶儿手上的两个硕大翡翠戒指，脖子上那一串儿珍珠项链，敢情是原来一开始，心里就确定好了目标。
这一波赚的盆满钵满，老黄靠在椅背上休息会儿，打算好了今天可以休息了。
看到老黄不再表演，摊子面前原来围满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没多久，就剩下小家伙还站在摊子前。
方统走过去，问道：“怎么，想买个玩玩吗？”
温婷低头笑道：“看上哪个了？想要哪个姐姐都给你买了。”
老黄听见这话，眼里笑意又深了几分，怕是又要多卖出几件东西了。
小家伙摇了摇头，脑袋后面的马尾辫甩了甩，盯着老黄的脸看得仔细。
直把老黄看得将原来靠着没正行的身子坐直，冲小家伙笑道：“怎么样，小朋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道具和戏法的变法，这些都在里面说明书上有写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最后这句，明显是冲着方统和温婷说的。
老狐狸，温婷暗自撇嘴。
方统微微摇头，有些无奈地摸摸小家伙脑袋说道：“想买就说吧。”
小家伙看着老黄歪了歪脑袋，认真地说道：“我是想买，但是买不到，就算买得到，老板爷爷也未必肯卖！”
“哦？”老黄坐直了身子，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眼睛微微睁开，笑意减去几分，问道，“小朋友说说看？”
“我想学你开始怎么把杯子变没再变出来的。”小家伙带着点儿奶声奶气，对老黄说道。
“……”老黄愣了，只是张了张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过了一会儿，老黄才苦笑道：“这个戏法，的确买不到啊……要不你们还是看看这些道具，没有合意的话，小老儿也没别的东西了。”
小家伙有些低落地说道：“哦。”
“除非你拜我为师。”
“那算了。”
三人离开了摊子，方统说道：“我看其他的小玩意儿也不错嘛，要不再回去挑个玩玩。”
楚思佳冲方统斜了一眼，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大叔，你是没认真看，那老板第一个戏法，我从头到尾一点儿也没看明白，怎么做的，连一点头绪都没有。杯子一下出现，一下消失，就在我眼睛前面啊，真的神奇……”
温婷倒是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听人说过，虽然古典戏法大多已经过时，但是像变脸等等，还是有不少绝活儿留在世上。无中生有，看似简单，怕是有不小玄机。否则最后也不会让嘉儿拜师。”
方统听了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看得很开，有些东西也没必要非穷追不舍。
……
老黄本来有些开心的心情突然就黯淡下来，盯着门口那面挂得高高的旗子发呆。
“中华戏法”四个金色大字在夜里变成了若隐若现的土色，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一旁卖纪念品的老板看了看老黄，叹口气道：“搞啥子哟，弄得像是要出殡似得，就你那点半吊子戏法，刚才那个小姑娘你就教了嘛，还藏着掖着，多稀罕。”
老黄没搭话，就是从兜里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烟丝来，然后捏起一撮放在张白纸上面，舌头舔了舔边缘，做了一根卷烟，点起来抽了一口说道：“老张你不懂。”
“我不懂？”老张摇摇头，“你到底倔什么？就一卖艺的，真以为有人愿意拜你为师？都这么多年了，还做梦。”
老黄只是摇头，升起的烟气遮得他的老脸若影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