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夜晚只有孤零零的明月,浩瀚的星空仿佛被某种黑暗中的巨兽吃掉了。偶尔乌云蔽月,整个世界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比魔界还要黑暗的黑暗。
陈图在街道上独行,为了这个融入这个世界而掩饰的表情,动作,情绪,一丝一丝的褪掉,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木偶,带着蔑视一切的冷漠。
远处的张宅依稀可以看到灯火,那个院子里面的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生活、各自的表情,不像自己,一切只是一种伪装。他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白日里如同普通人一样表演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弄獠牙。
更黑暗处,那个叫做家的院子在等待他。他步调平均的向前走着,鞋底和地面撞击出沙沙的声响,如果在远处看,你会觉得这个穿着青衫的男人走在黑暗街道上的样子很是熟悉,熟悉的如同噩梦中的场景!
随后有一把锋利冷冽的刀从旁边伸过来。
时机、角度、无可挑剔。
来势凶猛且迅捷。
周围并没有适合隐藏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拿刀的人埋伏在三十米外的街角,随后完成这一击的。
能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跨越三十米,很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修行者。
普通人在这一击之下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但陈图对于战斗拥有着千锤百炼的强悍本能,他在拿刀者来不及变招的一刻,躲了过去,然后以一种奇异的步伐和路线向别处跑开。
拿刀者一击不中虽然微感诧异,但是并没有影响心态,他没有贸然的追上去,而是隐于黑暗,伺机而动。
很显然他是个老练的杀手,就算面对着普通人也没有任何的轻视,刺杀的所有步骤都很完美。只是这个逃跑的小老鼠反应能力不错。竟然能避开刚才那一刀。
拿刀者不急不缓,可以看出来,这个目标的速度和力量连普通人都稍有不如,但是他很聪明,反应也很快。但是也就如此而已。反应再快的普通人也还是普通人,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这点反应能力完全不够用,最后还是要死掉,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目标是向着他家的方向跑的,但这也只是无聊的挣扎罢了。
他了解这个目标,雇主给他的信息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早年父母双亡,在学院当杂役小厮,没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搏杀,不会修行,性格懦弱无能,属于那种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任何麻烦和难度的那种。他本来是不把这次任务当回事的,只是出于一个刺客的良好习惯而认真着。刚才递出那一刀前,他还在想着回去吃什么东西好,就算那个目标躲过去了,他也只是惊讶一下,然后带着逛街的心情去追击。
目标的脚步平稳而快速,只有轻微的沙沙声,黑暗中只看到一条迅速移动的身影,夜风吹拂他的衣摆,卷的目标的衣角猎猎作响,他闪进院门,然后停顿了一下,隐约可以看到目标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个表情让他战栗了一下。他回想起以前噩梦中那些死人的眼神,随后他将这种感觉压下,心中想着,“赶紧结束吧。”
院门‘咚’的一声关上了,那个小杂役的身影隐没不见。
他不自觉的加快步伐,院中的静逸让他有点不安。
跳上不高的院墙,他没有看到目标的仓皇,目标也没隐藏在某个地方。
这个穿着青衫的古怪男人拿着一个点燃的红烛站在缤纷的桃花树下。有几分让他特别讨厌的风流倜傥。
他修行走的是野路子,辛苦努力很久连道印都没结成功,只能当个暗中的杀手,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些年他最喜欢接一些刺杀书院学生的任务,挣钱的同时还能满足一下自己的喜好。
“杂役就不用这么装模作样吧,你能求求我,兴许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那个男人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某种情绪在他心底滋生,他决定干净利落的杀了这个人,然后回家吃饭,他为了埋伏这个目标晚饭还没吃。
“新学了个法术,送给你吧。”
他迅速的结了几个手印,天地间的元气在意念的引导下,质变,形变。在他身后形成了一片暗蓝色的光点。他就好像站在群星中间一般。
这种掌握别人性命的感觉何其甘美。
权与力充斥他的全身,他的所有感官都在叫嚣:“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死吧!”他用意念勾勒出最后的术式。
但是让他惊恐的是,他没有听到术法的破空声,就连元气的律动都消失了。一种不真实感装满他的心。
猛然的他看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表情平淡的举起手,将手中的烛焰掐灭。
随着这个动作,一切渐渐消失。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他和这个世界本来是一幅画,然后有一只手慢慢地将一件件景物擦掉。
首先是烛光和院中的青衫男人,他觉得院中变成了完全的黑暗,随后月亮被抹掉、远处隐隐的灯光被抹掉、脚下的墙被抹掉、一切都被抹掉,只剩下他自己和无尽的黑暗。
恐惧紧紧的攥住他,他的意识在一瞬间频临崩溃,他回忆起小时候那种无力地绝望感,他害怕极了,每一种感官都被放大,但是这个世界寂静无声,就在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猛的回头,瞳孔放大到极限。
小院中,陈图一边拿着红烛,一边将目光呆滞的黑衣刺客推下墙去。
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幻术,受限较多。首先必须借助于某种暗示性很强的东西,红烛满足基本条件。然后被施展幻术的人意念不能太强,这个刺客应该是一轮境没结成道印的修行者,将将满足这个条件。还有要有足够的时间施展暗示,陈图从一开始就在对他进行暗示,所以才能成功。
这种幻术只是小道,而且受限太多,根本不可能用于对阵杀敌。
……………………
第二天张末花起了一个大早,她知道自己夫君不会做饭,所以在大娘哪里拿了一些糕点回来,准备和夫君一起吃。
刚要进园门,她就发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躺在墙角,她好心的以为是不是喝醉了酒的醉汉,却未曾想那个人猛然跳起来,直勾勾的瞪着张末花。
张末花被看的浑身发毛,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停顿了一秒尖叫着冲向院中。门外那个人,在喊一些无法听懂的疯话。
“鬼啊…………真的有鬼……蜡烛……好红好黑……”
看来是疯子。
陈图是听到张末花的喊声才出来的,这个身为修行者还很胆小的姑娘眼中含着泪,抱着胸前的糕点,委屈极了。
陈图笑着问道:“怎么了?”
她就比比划划的,不知在表达什么。
“好啦,坐下来慢慢说,我去取纸笔。”
张末花拉住陈图衣角,摇摇头,表示没事了,然后将包着糕点的手帕放在青石上,但刚才跑的急了,糕点都被压扁了,小姑娘顿时又雾眼蒙蒙了。
陈图抓过糕点,放到嘴里大嚼,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连连说着:“好吃、好吃,不过怎么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张末花用眼神表示疑问。
陈图凑近张末花嫩嫩的小脸嗅了嗅。
“嗯,找到了。”
她顿时羞红了脸。
吃完东西,张末花开始修行。陈图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估计这几天就会回书院修行。陈图也在考虑修行的事。
以他现在的情况,去书院当学生修行是不可能的,首先张家未必同意,家里又支撑不起两个人的修行,张末花能回学院修行还靠着她的嫁妆。
但是他可以想另外的办法。
这个世界修行的境界分为七轮境界,每轮境界又分为,练体,练气,结道印三层。在修炼的最开始需要引起元力共鸣,将身体中蕴含的元气引导出来和天地元气建立感应。
一般能引发元气共鸣的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学院中的道阵,但是仅对本院的学生开放,陈图这个杂役根本就不用想。另一种是修为超过三轮境的大修行者以自身修为引发元力共鸣,但是要耗费一些元气。青城这样的大修行者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难度也不小。
现在陈图正在尝试着改编一下上辈子的魔功,但收效甚微,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没有魔气。
他现在只能挑一些锻体的功法练练,多番取舍之下他决定修炼一部叫做《斧正密藏》的锻体之法。
说起来这本功法的来源颇有神秘之感。
魔界的地狱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那里关押着各种不可思议却又强大无比的生物。陈图早年间有机缘深入过一次地狱底层,在哪里他只发现了一具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的巨大尸体。那是一个如同山脉一般的人型生物,筋骨肌肉已经石化,他在这具尸体的眼中挖出一本功法,就是这本《斧正密藏》。之后的无数年他也曾试图了解过,但是收获甚微,只知道这和上古的一个仙族有关。
这个功法只有二十四个动作,这些动作于杀伐无关,也不像锻炼身体极限的东西。看到的第一眼只是觉得很夸张,根本不明白意义所在。
但陈图难得找到一个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功法,所以曾经认真修炼过,但是依然没有破解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如今别的魔功修炼不了,他只好在试试这本《斧正密藏》。
……
青城,一处秀气的园林中。
一个锦袍的年轻公子正在和自己对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后,垂立在不远处。
“什么事?”年轻公子一边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剔透的黑子,一边问道。
“派过去的人找回来了。”管家习惯性的低头哈腰。
“找?发生了什么事?”
“任务没有成功,派去的人疯了。”
“疯了?”那公子回过头,狭长的双眼中冷厉一闪而过。
“四处查探过,不像是外人做的,从各种迹象来看,应该和目标有关系。
“你是说,一个小小的杂役可以吓疯一个一轮境的修道者?”
“也可能有人在保护他。”
“他的身世我了解,不像是有人在保护他。但是是什么能让一个修道者发疯呢?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过几个月书院大比要开始了,没有别的事不要打扰我。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杂鱼而已,不着急。”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