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绿蝉在房中服侍着,见床上的人睡意安稳,确认无碍后熄了灯,关门出去。院中寂静下来,云涧从暗处闪出来,悄无声息的进入房内。
不能点灯,凭借依稀的天光,他望着她,在床边坐下来。犹豫了很久,他缓缓伸出手,摸着她明显憔悴的脸。他的动作生硬又小心,即使她是在昏睡中,他也怕惊醒了她。
今晚意外太多,他迫切需要与教中联系。为什么逼幽月吃药?为什么教主不给解药?而教主、似乎是故意……
翌日。
早起绿蝉就到房中来探视,见人还未醒,便去做别的事。她刚走,院门口就出现了一抹鬼鬼祟祟的白色身影。
安纯玉半探着身,看见院中无人后快速的跑进去。先是趴在窗边窥视,但房间里面的纱帘遮挡了视线,随后他便推门进去。
蹑手蹑脚的掀开帷幔走到床边,盯着睡熟的一张脸,先是静静的看着,随后,他将特地带来的一束红杜鹃摆在床边的桌子上。犹豫着,他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又看床上的人。
少顷,他小心翼翼轻声喊道:“熙,熙你醒醒啊,我是纯玉。熙……”
对于喊声,冷熙没有任何反应。
安纯玉回想起昨夜的情景,不禁喃喃自语:“怎么会突然生病呢?想找人问都问不出结果,你又不醒……”正在喃喃嘀咕,蓦地发现她在微微皱眉,惊喜的连忙轻唤:“熙,熙?”
她看似有反应,似乎马上就会醒,却半天都没睁眼。
“熙?”安纯玉又满怀希望的喊了一声。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安纯玉一惊,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紧接着就听见门被推开。他一慌,直接反应就是藏到了屏风后面。感觉有人走进来,他吓的屏息凝视,不敢妄动。
绿蝉端着洗脸水进来,见人还未醒,便浸湿了毛巾替她擦脸。这时她注意到床边摆着的那束红杜鹃,上面还沾带着露水,说明摆放的时间并不长。待回身之际,眼角蓦地瞟到屏风,隐约觉得后面有刻意隐藏的气息。
眼下一思,她佯作无察的端着水离开。
藏在屏风后的安纯玉直到听见丫鬟走远了,这才大大舒了口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带着脸上的余惊,他准备赶紧离开。
“站住!”蓦地一声响起,虽细微,却也异常清晰。
“熙?!”安纯玉一回头,果然见她张着眼醒了。他连忙高兴的跑到床边:“熙,你可醒了。没事了吧?昨晚你突然生病太吓人了,我本想来看看你的,但是……”
冷熙刚醒,只觉得身体虚弱无力,摆了摆手,示意他停嘴。
见状他忙住了口,而后轻声道:“熙,你有没有好点?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没事。”她无力的说出两个字,勉强撑着靠坐起来,这时注意到了旁边的杜鹃。不问也知道是他带来的。
“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不好。”安纯玉满眼担忧,似想起什么,赶紧回身倒了杯茶给她。
她接过茶一口气喝了,似乎心口的气也平定许多。
恍惚想起昨晚的经历,那种痛真是刻骨铭心,难以忘记。她没有得过心脏病,但觉得那种感觉就像心脏病发,后来意识模糊之际,似被喂了冰寒的东西,随后就陷入了昏迷。她越想越觉得蹊跷,若是幽月的身体有病,偏偏昨晚才发作,总不对劲。
见她若有所思,安纯玉想说话,又怕惊扰她。
感觉身体的力气恢复了很多,她吁口气,淡若无意的问起昨晚:“昨晚有大夫来过吗?怎么说?”
“啊?不、不知道啊。”安纯玉茫然的摇摇头:“昨晚你被王爷抱走了,姐姐不准我跟。后来我打听,大夫虽然请来了,可没一会儿就走了。当时很晚了,你房里只有绿蝉,王爷又在,我不敢问。但是、但是我见院里没什么动静,后来王爷也走了,你屋内熄了灯,我才回去睡的。”
“这样……”她心里有了猜测,恐怕昨晚不是病,若是病,那就是大病了。
“熙?”
她收敛心思,蓦地看向他笑:“你刚才在做什么?”
“刚才?”他一愣,有点没明白。
“刚才绿蝉进来,你躲在哪里了?”她说的更明白。那会儿虽然是闭着眼,但已经被他嘀嘀咕咕的声音惊醒了,接着绿蝉进来,明显感觉他躲开了。
“刚才?你、你刚才就醒了吗?”意识到刚才的行径被发现,他紧张了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是怕被丫鬟看见会有不好的流言,所以才、才……”
“傻瓜。”她笑起来。依照绿蝉的本事,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只怕是故意放过而已。
“熙,你为什么骂我?”他讷讷的望着她。
“你来看我又怎么了,偏要躲起来,这样才让人生疑。难道你不是傻瓜吗?”她调侃他的举动,乐于看见他一脸窘态紧张,显得很可爱。
“我我、我是担心……”果然,他立刻就紧张的语无伦次。
“担心安庶妃说你?”她声音蓦地一冷,故意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
“熙,你怎么了?我姐姐她也是担心……”
“好了!”她喝住他:“你回去吧,既然担心,以后就别往我这里来。”
“熙?”安纯玉满眼不解,又很焦虑的连声解释:“我不是,我是真的关心你,所以才不顾姐姐的劝来看你。但是、但是……姐姐有些担忧说的对,我也怕王爷生气,那样会牵累你的,所以……”
“好了,你回去吧。”本来是逗逗他,结果被他一通“但是”给绕的头都大了。冷熙摆摆手,让他回去。
“熙,你生气了?”安纯玉一脸不安的拽住她的手。
“我生什么气啊,刚才是逗着你玩的。你回去吧,不然等会儿丫鬟进来,就真发现你了。回去吧。”她放缓声音劝道。
“哦,那、那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他踌躇着起身。
正在这时,门又开了。
安纯玉紧张的望去,一见来人,登时身子就僵了:“王、王爷。”
穆惊澜往房中瞟,脸上带笑的走到床边:“纯玉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
“他是来看我的,谁让我昨晚差点就死了呢。”冷熙开口替安纯玉说话,以缓解他的紧张。随后对他使个眼色,说:“你回去吧,我跟王爷有话要说。”
“哦。”安纯玉低垂着头,举步就要走。
“等等!”穆惊澜却叫住他,说道:“纯玉,既然是关心来探望,别急着走,坐。你不是很想知道熙儿得了什么病吗?我说给你听,比你打听的明白。熙儿肯定也是想谈这件事,对不对?”
“我、我……”安纯玉因他的一番话更惶惶不安,不时以眼角余光瞟着冷熙。
“你坐吧。”冷熙毕竟有所顾虑,尽量避免与穆惊澜争锋相对。
安纯玉没敢坐,站在一边。
穆惊澜沁冷着眼色,噙着笑坐在床边与她对视,随手就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束花:“没想到有人比我先来,比我更关心你,还送花儿,还是红杜鹃,果真是贴心。看来你说他可爱,不是谎话。”
“哦,王爷吃醋了?”她冷笑。
“是啊,本王真吃醋。”穆惊澜举着杜鹃花轻柔的扫到她脸上,眼睛里射出来的光却是可怕:“熙儿,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你不该这么健忘。”
“没忘。”她瞥了眼安纯玉,将话兜回正题:“王爷不是要说正事吗?昨晚大夫怎么说?”
“说到昨晚真是惊险,多亏了本王的凝雪丹,说到你的‘病’,不轻。”穆惊澜将杜鹃在手中把玩,眼光瞥到一旁的安纯玉,笑的别有暗示:“熙儿,看来纯玉很关心你的病,关于病的详情,告诉他也好啊。”
冷熙意识到了,“病”不简单,怕是牵扯到幽冥教中的什么秘密,于是说:“哦。想必是心绞痛吧,以前也发作过,没想到昨晚会那么严重。纯玉,你不用担心了,回去吧,我吃点药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安纯玉的表情将信将疑,又询问的看向穆惊澜。
穆惊澜噙着没有温度的笑,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安纯玉提着一颗心,边走边回头,担心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