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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前尘往事

曾菀推着无尘的轮椅回房的路上就在想,今夜恐怕是个不眠之夜,谁料晚上林青姝提出要一起去梵音阁救林紫嫣,今夜肯定是个不眠夜了。入睡时分,曾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披了件外衣去了隔壁房间,果然看见无尘房里的灯还亮着。曾菀叹了口气,回房换了衣服,煎了药,便又过来了。

“是我,给你煎了药。”曾菀敲着房门说道。

过了一会,无尘便开了门,只见曾菀端着一只药碗,“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明日还要赶路,把这药喝了,安心睡吧。”

无尘看也不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缓缓对曾菀道,“曾菀,你实在不必如此。”

曾菀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自己,早些休息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无尘怔了怔,这句话,她好久之前就说过,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时的自己还是陷入昏迷的苏无矜,突然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曾菀的笑脸,“你终于醒了”。原来是她,那位贩卖药材的姑娘,她和她的族人救了自己。

人虽然醒了过来,可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却很糟。武功尽废,手筋脚筋尽断,身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流血的伤口。这只是表面的肉眼可以看见的,而内心呢,是整个世界的崩塌。

原本是高高兴兴去亲结的喜事,结果却变成了谋害性命的丧事。未来的丈人、大舅子为了谋夺剑谱,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又这般折磨自己。青姝知情吗?就算青姝不知情,自己和她也绝无可能,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两家人命的血海深仇。找林家报仇吗?自己这副模样,如何报仇?怎样又算是报了仇呢?

每天要想的太多太多,可是往往又想不出结果,于是一天比一天沉默。还好有曾菀日复一日精心的照顾,还有苏槐打探来的消息。林玄牧也被人杀害了,林家父子也已付出生命的代价,父亲在天之灵也可以告慰了。青姝接管了明剑山庄,是了,林家也无人了,这偌大的担子落到了青姝的身上。紫嫣的身体也恢复了,都是林家亏欠了苏家的,若说还有什么与林家相关的事物让无尘愧对的,怕是只有紫嫣了。毕竟,紫嫣是为了救自己才挨了一掌,若没有紫嫣,自己肯定命丧林玄牧的掌下了。还有御风山庄,接连痛失老少庄主,已经衰败破落,山庄里的人员也都各谋出路了。

“苏槐,你说我这样活着,还有意义吗?”最初身体康复调养时,无矜的手脚都不能动弹,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将苏槐打探来的消息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无矜不禁问道。

“少庄主,你可别这么说啊。苏家的仇不报啦,还有御风山庄,那是我们的家啊,你不想回去了吗?”

“怎样算是报仇,作恶的林家父子也皆已过世,剩下不过是老弱妇孺,又要找谁报仇?堂堂的苏少庄主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如何回得御风山庄,又如何带领御风山庄呢?”

“少庄主,仇可以不报,御风山庄可以不回。但你,必须要好好活着。人活着不单单是为自己,你看,曾姑娘她们为了救你医你,费了多少心思和周折。你又怎么能辜负她们的一片心意呢?你也不念着御风山庄的老老少少吗,他们今后可如何生活呢?”

是啊,不过就是陌生人的街头仗义执言,若不是为了“侠义”二字,她们又何苦跟到别院,费尽心思谋划顺利的拯救行动,现在又耗心耗力的积极医治。自己这般自怨自艾算什么呢?还有御风山庄里的老老少少,自己怎么能撒手不管,不给众人一个交代和安排呢?

那日一番言谈,无矜便如醍醐灌顶,彻底清醒了,他明白自己首要做的便是调养好身体,既然今生执剑再无可能,那么至少要恢复到正常人的状况吧。一切起因皆是因为这剑谱,可是剑谱无过,是人心之失,也不能让剑谱就此埋没。于是无矜将剑谱传给了苏槐,希望他学有所成,有所作为。

曾菀自然是发现无矜的变化了,自幼跟着父亲后面学习医术,曾菀自然见过各色病患,却也没有见过苏公子这样的。遭逢如此重大的变故,多少人就一蹶不振了,就他是一直沉沦下去,曾菀也能理解。

可他却甘愿默默承受,很快调整好心态积极治疗,从最初的不言不语恢复到初遇时刻那般的温润谦和。随着二人日渐相处,曾菀的心境倒是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一开始提出去救苏无矜不过是为了道义,加上医者父母心,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而现在费心照顾,则更多的是出自真心,期盼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日药浴,无矜泡澡时,无意中发现自己颈上还挂着那半枚白莲玉佩。这玉佩现在看来,真是极大的讽刺,什么一蒂生二花,说好的生死相许也抵不住现实的天人永隔。好好的一块玉佩,硬是被掰成两段,玉佩又何其无辜?剩这半块又如何还给曾菀呢?于是无矜将玉佩扯了下来,交给苏槐,让他在谷里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埋来,算是还给曾菀了。

苏槐自是明白其中的缘由,便收好玉佩,悄悄找了地方给埋来。不料,这举动恰好被曾杨给瞧见了。曾杨直觉那物与药王谷有关,待苏槐走远后,便挖了来看。这一看,曾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代表药王谷的白莲玉佩吗?为何只有半块呢?

曾杨心知此事怕不简单,便拿了玉佩与谷主商量。曾老谷主醉心医术,乐善好施,因着只有曾菀一个女儿,所以出门办事时便将代表药王谷的信物给了曾菀,以防万一可号令族人。这次曾菀救人回来,也第一时间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告他了。

所以看到玉佩的第一眼,老谷主只是略微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杨儿,这事菀儿和我提过,当时为表谢意,她将此玉佩送给了那位苏公子,也是不想欠他一人情。至于玉佩为何成了这副模样,又为何被埋,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想必也无甚要紧。”

听老谷主这般不打紧的态度,曾杨更为担忧,“师傅,您怎么这般宽心。苏公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我们费心将他从别院救出,当时他奄奄一息,又将他带回谷中尽心医治,已经是仁至义尽。那以后呢?难不成他要一直以病人的身份住在山谷里?还有你就不担心菀儿吗?”

“他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不知道,实在是太糟。既然是救,自然是好人做到底,要等他完全康复。等他身体好了,人家还不见得愿意呆在这药王谷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至于菀儿,菀儿怎么了?”

“师傅,您……唉,菀儿日日与那苏公子相对,又是细心照顾,我是怕菀儿有意于苏公子。”

“额,这……”老谷主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当晚还是决定去见见这位苏公子。无矜命可以说是老谷主从鬼门关给抢回来的,不过那时候的无矜昏迷不醒,二人还未真正打过照面。至于无矜苏醒后,便是曾菀在照顾了。

曾菀正收拾药碗准备离开,老谷主刚巧到了。“爹,你怎么来了?”曾菀心头正是疑惑,不过也未多想,便介绍起来,“苏公子,这是我爹曾谷主;爹,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苏公子。”

无矜作势要起身,“原来是曾老谷主,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无矜没齿难忘。”老谷主一个箭步走到床边,一手制止了他的举动,一手切到他的脉上,“苏公子,不必客气,脉象平稳,看来恢复得很好。”

“是,曾姑娘说,再过不久,四肢便可恢复普通的常力。”老谷主望着无矜,心中对这位坚强的少年倒生了几分欢喜,便掏出袖中的玉佩问道,“这半截玉佩是否是你派人掩埋的?”曾菀瞧见那玉佩,虽有不解,却也想帮无矜解围,“爹,我不都和你说了嘛。”

无矜心中有些懊悔,但还是据实以告,玉佩如何被毁,又如何被埋。老谷主听了点点头,不由得说道,“看来杨儿所言,不无道理。菀儿,这半枚玉佩你且收好。苏公子,你就安心在此养伤吧。”

从那以后,无矜便安心在药王谷住了下来。前两年用来养伤,恢复身体,调养内息,虽然现在无矜身体与普通人差不了多少,不过还得每日坚持服用配制药物,而且不可久站过劳,外出需得依靠轮椅代步。不过这两年来,无矜除了养伤,也在思考日后的打算,以及御风山庄那些人的出路。

最后,无矜有了自己的打算,已经过了两年,山庄里的人肯定有了新的出路,如果既能维持现状,又能够帮助他们过得更好,那只有一条路,便是将他们现在所处位置能够得知的信息以有效的价值传递出来。于是,苏槐便一个个与他们联络,花了三年时间,最终构建了一个收集各门派秘闻的无尘堡。

其实无尘堡里除了原来御风山庄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药王谷的人。药王谷年轻的一辈不愿像自己的祖辈们一样,被困在谷里,他们渴望出去感受外面的江湖闯荡,无尘堡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会。

无矜从进药王谷到离开药王谷差不多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来,曾菀都如一日的悉心照顾他。就在无矜打算搬去无尘堡,住在药王谷的最后一晚,曾菀提出要陪他一同前去无尘堡。

“曾菀,你实在不必如此。”

“无尘,这三年都是我照顾的你,换了别人,我不放心,你也不习惯。”

“不放心也要放心,不习惯也得习惯。”无尘淡淡地说道。

曾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不必感到有愧于我,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自己。与其与你分开担心,不如在你身边照顾,其实这满足的不过是我的私心罢了,与你无关。”

无矜只记得自己被曾菀的这番话惊到了,似乎连拒绝的理由都说不出来,之后他们便一起去了无尘堡,曾菀就像在谷内一样,照顾他的身体,这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

无尘堡慢慢显名于江湖,直到不久前,接到了武林大会的邀请。“公子,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武林盟的请贴,邀无尘堡赴约。”苏槐一边将请贴递给无尘,一边说道。“这,我们去吗?”

无尘看了会请帖,“武林盟盛邀,岂有不去之理?”苏槐迟疑了一会,“可是,属下打听到明剑山庄也在受邀之列。”无尘听闻抬起头,“那又如何?有什么相干呢?”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一切,最好的方式从来都不是躲避,而是直面。苏槐了然地笑笑,“是,是,不相干。”一旁的曾菀听了,却不像苏槐那样乐观,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可是故人相见才是最利的割伤刀啊!如果无矜见到了林青姝,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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