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李正华最为开心的一天,因为自己寄予无限厚望的小孙子,终于在闭关了将近一年之后,顺利出关了。
同样的,今天也是李正华有生以来最为忧心的一天,因为他奇怪地发现,自己这个小孙子变了,变得再不善言谈,再不肯讨趣,尤其是那双深邃无边的眼神,似乎像极了一位苍苍老老的入暮高旬。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不解之异还算不得什么,最叫他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在面对这个小孙子时,仿若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在阻挡着彼此。
不过,老黑随后的一席话,虽说并未完全打消他的不安,但至少安心了不少。是啊,但凡修行之人,难免会出现心神波动,过段时日定会好些的。虽然这是墨哥他老人家极不负责的扯淡话,但却偏偏安慰了李正华。
当然了,少爷出关之后,老黑也是一头雾水。在他眼中,虽看不出少爷到底那里强悍了,但是他可以肯定,单是那份隐隐透出的气势,即便老主也比之不及。至于少爷这段时间遇到了些什么,他虽然极想知道,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懂得,如果少爷愿意,他一定会说的。
不过,令老黑不解的是,为何偏偏将自己从回归的名单中落下,难道是秘法出了问题,抑或自己被老主抛弃了。总之,老黑一直于不解中煎熬着。
可以肯定的是,李玉坤这次一番历练,惟独没能使黑色炼神珠化形。至于哪里出了问题,他真的不知道,也无心去思考这些。而此刻他最为关心的是,铭圆来了。
“铭圆见过少主!”
一入俗界,原打算一见面便要责问几声的铭圆,在心急火燎地见到这个早已内定的不负责任的清虚少主时,还是呆傻了。
是的,虽说自己与少主分别了几个月,但再见他时,铭圆吃惊地发现,少主变了,以至于自视修为高深的他,也不敢再生轻视之念。不过,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叫他吃惊的是,此刻的他即便再怎么努力,也完全看不出少主的修为。当然了,鉴于身份之故,他断不敢无端使出探查之息,那样便大不敬了。
这所有的种种,太诡异了,太不可思议了。
“恩,铭长老辛苦了,再荣玉坤一日。”
如果说几个月前,他对是否接任清虚少主乃至未来掌舵人的身份颇为忧心,但此刻的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似乎在他眼中,这些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权当消解这番奇异思绪的随心随性。
此刻,在听完了铭圆的一番诉说后,他还是知晓了其中缘由。可以肯定的是,既然被清虚尊为少主,那么最近发生的一切,铭圆是断不敢欺瞒的。更何况,现在的少主对他来说,还是那样的不可揣摩,不可小觑。
铭圆知趣地退下了,虽说此事万分急迫,但他还是生生打断了试图劝慰的那一闪之念。
“老黑啊,源神珠……”
话到此,嘎然而止。是的,他似乎真的太懒了,全然不管老黑知不知晓下文究竟为何。
“老黑请少爷责罚!这源神珠之说虽是后辈无知所起之名,但归根结底,还要罪在老黑守护不当。”
聪明无过于老黑。原来,这遗落虚空的源神珠,是李玉坤二塑金身时,青檬之息外泄所凝。是的,这青檬之息虽然在他看来毫无奇异,但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可是众求难觅的本源之力。当然了,虽然那日老黑反应不可谓不机敏,虽说及时撑起了结阵,但还是堪堪迟了一些。
万幸的是,青赤随后赶到,并于第一时间将其余散落的源神珠收纳。否则,余乾绝不仅仅是唯一有幸得此圣物之人。不过,此时的余乾还不知道,若不是他大喜之下恐被人发现,选择了急速离去,此时的他,早已魄散魂飞了。
看着面前无比亲切的老黑,正以一副罪该万死的请罪之态唯唯诺诺着,李玉坤哈哈淡笑着。是的,虽说自己心性大变,但内心深处,他却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至于这大变的心性何时可以消散,他真的不知道,也更不想知道。
是啊,虽然他拥有了虚幻中确实存在的心门,而且还亲自将其开启,但一入此间的刹那,那方本不该出现的心门,却又紧紧关闭了。可以肯定的是,若非机缘再现,便永无开启之日。当然,言外之意下,这座所指的心门并非那座虚幻的心门,而是他大变的心性之门而已。
抬头望着懒懒散散走出正堂的少爷,老黑一阵木讷,惟独那不知其意的淡笑之声,于此间浅浅弥散,陪伴着老黑那百思不得其解的呆滞。
“还是作别一番吧。”
停步看了看头顶那方清朗,李玉坤一念感慨。是的,此时的他,真的不想做这些不愿之事,可内心深处,却在催使着他不该做个无情无义之人。
“家主,玉坤少爷独自出去了。”
“混账东西,怎么不派个司机跟着?叫少爷独自开车万一……”是啊,在李正华眼中,此时的这个小孙子,不仅懒得很,而且还是个失魂落魄之人,万一出些差错,怎么办。
“不、不是,少爷说想走走,没、没……”
“走走?玉儿说他走走?”
李正华呆住了,显而易见的是,他真的是糊涂了。
慢行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李玉坤此刻的心境仿若刚才所视的那方清明。虽说他懒得不肯多说一句,但相比于独步此间,却各有不同,仿若这里便是那一望无际的金玉之地,冰寒之所。而这种懒得不想开口的坏习惯,似乎也在这缓缓踱步中,换了一副心情,一副很满足、很惬意、很舒畅的心情。
显而易见的是,自己在这个空间里,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干姐秦茜,虽说她是小姐,但却是此间最为关心他的,且令他无数次唤起亲情之念的人。至于李晟,至于帮派,还有那林林种种的亲戚,他都生不起一别之意。
是啊,这些本是不该出现的亲情,既然要别了,那还是早些忘记吧。
“茜姐,玉坤……玉儿要离去很久……这些收好他。”
看着等待中最为不舍的身影终于出现,秦茜很是难耐,但还是坚忍着那份不舍之念,快速收起了那一大摞不知多少的似乎在浪费彼此时间的银行卡。是的,师傅他老人家刚刚来过交待,虽说她早已知晓了一切,更清楚即将发生的种种,但她真的不愿,可师傅之命焉能不从啊。
“玉儿,小茜想抱抱玉儿,好吗?”
泪水太满了,以至于极力收纳这些碍眼之物的秦茜,还是不小心溢出了最大的几滴。
“好。”
老黑笑了,或许是看到了少爷那份恬淡满足的神情愉悦着,抑或是感受到了远处之人相拥下的满满甜蜜。总之,这是他自少爷出关后,收获的第一份堪称美好的心情。
此刻,一份阔别许久的亲情,终于自李玉坤心底深处,缓缓外溢。于是乎,他不经意间紧了紧环顾的臂膀,试图想将这份怀抱中数百年不起的波澜,深深留下。
“老黑还是个心细之人啊,这样也好。”
感受着怀中玉人气机内的,那方隐隐透出的无比精纯的乌金之息,以及自干姐体内不时波动的墨乌诀。不用多想,他便猜出了一切。
“玉儿,小茜已拜认师傅,你看你看,这是师傅所赠……将来小茜……”
或许是此别不知何年,以至于秦茜一时大胆尽然忘了师傅的千般交待,最终还是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秘密。是的,在她看来,自己这番急不可耐的表白,李玉坤应该能懂得,即便眼前之人变得有些不敢相认,但那种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又怎会不识。
此刻,一颗耀眼到极致的极品乌金石,自秦茜脖颈处兴奋地跳了出来。是的,那真的是一颗被墨乌州人公认的,墨乌神晶石中最为难觅的乌金石。
“收好他,不许再拿出来,一定要收好他!”
嘱咐的话音刚落,一股莫名的悸动自气海内微微而起。李玉坤于秦茜面前微微淡笑着,可那强悍霸道的元神,却早已在悸动升起的片刻,觉察到了一切。
炼神珠终于动了,虽是极其细微的光华勃发,但还是叫他知晓了一切。可这些,似乎已经变得不在重要了。
“恩……收好他!”
秦茜再也忍不住那滔天的委屈与不舍,在泪水喷涌而出的刹那,死死抱紧了这将要失去的牵挂。而那依旧被李玉坤拿捏于手心的乌金吊坠,却莫名地平添了一只纤纤柔弱。
李玉坤还是走了,虽然他走的不舍,虽然她更加不舍,但既然选择了,那便走下去吧。
“玉儿啊,小茜一定会收好他,一定……”
是的,虽说秦茜不知此物的重要性,更不知玉儿为何走得这般匆忙,但这枚被她死死攥在手心的煞是好看的吊坠,无异于一件有着特殊意义的情物,自此深铭芳心。
“徒儿,记住少爷的话,用心修行,有缘他日吧。”
一声浑厚的传音惊起了万分悲伤的秦茜,只见她快速试干泪水,朝声响来源之处,深深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