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骑奴四人终于走出了群山!在其身后小黑领着一群天马东闪西蹿,一会儿踪迹全无,一会儿又奔腾而回,蹄声如雷!
骑奴将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见这是一片开阔地带,绿草如茵,偶有小花点缀,幽静异常,显然极少有人前来!而其四周密林环绕,偶有巨石散立!
厉大狸子围着一块巨石转了数圈,踢了几脚,见没有反应又用刀柄使劲敲了几下,铿然有声,方才道:“应该没有古怪了!”
千幻捂嘴吃吃地笑,“山狸子被吓得草木皆兵了!”
“喂!老幺,话可不能乱说,我这是谨慎,谨慎知道不?”
“嘿嘿,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啊嘶!!!”
“喂,蠢笨驴,连你也敢笑爷是不是?看爷不剥了你的皮!”
“你敢!!!”
“啊嘶!!!”
“土包子!”
“……”
这时隐隐有流水声从东面传来,骑奴双目神光湛湛,大喜道:“天助我也,只要跟着流水就不怕走回头路了,迟早能走出原麓的!”接着四人二话不说直奔水声而去!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之后,被厉大狸子敲过的那块巨石上突然露出一张呲牙咧嘴的脸,朝几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后再度声息全无了!
草地越往后越开阔,后来还可以见到一些石头稀稀拉拉地埋在土里,参差不齐!四人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周围已经看不见任何树木,草地上密密麻麻地埋着白色的小石头!这些石头的排列极为整齐,都是围绕着某个中心点排成圈的!此时流水声已经极大,仿若雷鸣,正是从这些石头中心传来!
四人对视一眼直奔石头中心而去!越往里走,石头的数量越是惊人,仿若无穷无尽,以致于天际都是一条白线!而且有些石头上还刻着字,赫然是一个个墓碑!骑奴着实吃了一惊,这些石头全是墓碑,可见此地到底埋了多少人!而依几人判断此地赫然就是原麓那个奇怪部族的墓地!
骑奴四人连走带跑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终于到达了墓地中心!骑奴只见一座巍峨大山孤立于此,与四周的平旷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山不应该在这里!再联想到初到原麓时看见的那块被搬去的石壁,他不禁再次骇然了,这座山的体积何止那石壁的百倍千百,倘若真是人为搬动,那此山就是真正的神迹!
“看那条河!!!”
厉大狸子怪叫一声,眼睛几乎脱框而出!骑奴一看,只见一条宽达十余丈的河流正好从山正中穿过!但是古怪的是,山两边的河水流动方向截然相反,波涛滚滚之下纷纷涌进了那座大山!与其说是一条河,不若说是两条河更合适些!也难怪厉大狸子如此反应,河水流向截然相反本来就是极不合理的!而且水流入大山之后又去了何处,也不见有第三条河流出现,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冷魂道:“没甚么好大惊小怪的,山里面一定有暗流存在!”
骑奴走到山下一看,只见河水涌入大山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内是一条极宽的甬道,甬道内一片黝黑,河水汹涌,浪花拍打巨石,天雷般的的水声正是里面传来,还有一阵阵湿风从山东狂卷而出!骑奴有些失望,如此一来,四人沿着河水走的打算显然彻底落空了!但是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黑领着天马狂奔而来,居然仰天长嘶一声从山洞蹿了进去,一群天马同样紧跟而上,眨眼间声息全无!
骑奴见此顿时色变,旦闻水声撼动山石,仿若石破天惊,只怕小黑会出甚麽问题,焦急异常!又过了片刻功夫,马嘶稀稀落落地传来,淹没在滔天浪声里显得微弱异常!骑奴在洞口转了一圈,从外面看甬道两旁山石参差!
“千幻,小天,你们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骑奴言罢一手抓着大刀死死凿进山石里,一手抓着突出的石头就反身钻进了山洞!甬道比他想象的宽,但是高度却不够,水面距离甬道顶才不过三尺而已!骑奴踩着参在水面上的山石,蹲着身子,后背紧紧贴着潮湿的石壁,两手反抓着石壁缓缓向里面移动!大浪拍打着参在水面的山石,山石震动,仿佛随时要落下去!虽然吹着水面的湿风,骑奴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每一步都尽量踩在体积较大的石头上,以免一个打滑落下去,而且连头都不能抬,不过片刻功夫脖子已经开始发僵了!
往里面走了十几步之后,参差的山石突然变得很小,而且数量也急剧减少,很难找到合适的落脚点!甬道顶上嵌着无数鱼目石,将水面照得一片幽绿,涌起的大浪往往可直接打到甬道顶上,越发显得惊心动魄!骑奴走得越来越困难,找不到落脚点不说,光是大浪卷在身上,那强猛的力道就足以将他卷走!
震耳欲聋的水声,大浪翻卷,山石震动,骑奴又向里走了十余丈之后,前面却突然没路了!他向下看去,顿时倒抽了口凉气,只见就在前面一个直径达数十丈的深深不见底的大洞,两股河水同时从相反方向狂泻而入,就像两个巨大的瀑布挂在深洞上方!瀑布相撞,卷起浪花四周散射,深洞之内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搅动,白浪拍打着洞壁,洗刷着犬牙参差的巨石,发出钟鸣鼓噪之声,撼动山岳!
骑奴大吃一惊之下腿一软,差点直接栽了进去,但是旁边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他的领子就外上提!骑奴站稳之后,这才发现厉大狸子三人就站在他身后,大概一直跟着他,只是他一直专注于走路没有发现而已!
厉大狸子朝骑奴喊了句甚麽,但是水声太大根本听不到!骑奴看他嘴型似乎在问他有甚麽发现没有,骑奴摇头,又对他们做了个小心的嘴型,才再度转身望向前面的深洞!人要是落进去绝对凶多吉少!他不知道小黑到底如何了,按理小黑不能飞,周围又没有它落脚的地方,他能去哪里呢?要是浮水的话,多半会落入这深洞里,骑奴越想脸色越是阴沉!
石壁在骑奴前面突然断了!他又往边上移动了一小步,漩涡搅起的凉风吹着他的黑衣,猎猎翻转!他探头一看,这才发现这个断口转过九十度之后连接着一个圆弧形的石壁,也就是前面这个深洞的边界!深洞上方同样有一圈横生的山石,而且就在这圆弧山壁的正中央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骑奴给厉大狸子三人打了个手势,示指指了指前面,接着又指了指自己斜后方,然后尽量把身子往墙上靠,先将一只脚踩到了圆弧石壁上,这才缓缓将上半身也侧了过去!当是时脚下漩涡狂转,山壁震动,浪花在鱼目石的照耀下碧光流转,骑奴贴在深洞正上方,心头大跳,额上冷汗直冒,缓缓向圆弧中心移去。厉大狸子三人也紧跟了过来!
“啊!!!”
“老幺!!!”
走了没几步,千幻脚下一滑一股脑就直栽了下去!冷魂走在千幻身后,此刻反应极快,脑后白线一闪就将她吊了起来!但是没料到厉大狸子也不含糊,一把抓住她脖子就往上提,千幻去势甚急,厉大狸子没拉住不说,自己反而被拉了下去!如此一来,白线之上一下就吊了两人,顿时超过了白线所能负荷的极限!
白线断裂,两人再沉,眼看就要落入狂冲向下的水流中,电光火石之间骑奴一把抓住厉大狸子的手,同时另一手抓刀一刀凿进了石壁内!三人再度落下两尺,大刀在石壁上留下一道笔直的切痕,火花四溅,然后只听“铿”的一声,大刀遇到甚麽极为坚硬的东西终于停了下来,三人顿时挂辣椒似得挂在了漩涡上方!
“斩!这甚麽鸟地方?”
“老幺,怎麽样?”
“啊,……还好!”
冷魂双目幽光大闪,进入中间的黑洞后立刻将三人拉了上来!千幻方上来立刻扑到了骑奴怀里,脸色苍白地抽泣起来!厉大狸子觑了两人一眼立刻将脸转向一边假装没看见!片刻功夫之后千幻平静下来,四人才开始继续探索这个山洞!
无论是多麽坚不可摧的东西在岁月的腐蚀下终究弱如婴孩!山洞隐约还可以看见本来的轮廓,高悬的石顶,深锐的刀凿痕,此洞初建成时应该极为宏大,只不过在水汽的长期浸润下崩塌的厉害,到处是塌下来的泥石!而山洞尽头显然是破坏最重的,除了乱石和淤泥根本甚麽也看不到!
在乱石下有一个极小的通道,明显是被某种动物钻出来的,仅容一人钻过去的样子!四人还在这通道外发现许多凌乱的马蹄印,小黑和几头天马已经来过此地!骑奴见此反而心头大定,和厉大狸子三人相继爬在地上钻了过去!
通道内伸手不见五指,蓄满了地下水,骑奴四人一路淌水,在里面饶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终于到达的尽头!据骑奴估计,就这一断通道的距离决不下十七八丈,要填满如此大的空间光是塌下的土就不知要多少,可见这山洞原本的空间有多大!
骑奴一出通道立刻听到了地下水落下的滴答声,以及四人弄出的动静引起的回声!此地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拿出从外面石壁上撬来的鱼目石,借助微弱的光线将此地打量了一下!
这里同样是一个极大的山洞,光是洞顶就有数十丈之高!不过此洞情形比外面好一些,十余根巨大的圆柱散立支撑洞顶,所以这麽多年山洞还能基本保持原样!四人在仔细查找一翻,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马蹄印一进隧道之后就变得稀少起来,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直奔洞深处而去!
四人沿着马蹄印片刻功夫之后,终于看到了山洞尽头的情况!高达十余丈的洞壁被削得极为平整,仿若一刀切下!而在那平整的洞壁正中一副晶莹剔透的完整的马骨嵌入其中,平展的巨大双翅,高扬的脖颈,奔腾的四蹄清晰可见,依稀可见此马当初逐风踏雪,翱翔云海的绝世风姿!
这是一副真正的天马骨骸!石壁就像是画家的绝世神作,理当享受世人的跪拜!骑奴看到这副石壁的时候顿时愣住了,目露痴迷神往之色!就连一向表现得极冷漠的冷魂都难得露出赞美之色!当此时数头天马在石壁下方或坐或卧,雪白的皮毛反射着玉般的光滑,显得悠闲之极!只有小黑望着石壁上的骸骨兴奋不已,不断跳起来,双体乱刨似乎想碰这些骸骨,但是总是没能成功!
“看这边!!!”
厉大狸子的话立刻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原来就在石壁旁边还放置着一块高达十余丈的巨大石碑,石碑边缘布满神秘的图腾,上刻“天地真魂受吾”六字!石碑下端一道斜斜的断口,显然并不完整!“原来真有这样这样一块断碑,与骑奴的推断分文不差!”
“天地真魂,受吾传承,继吾之志!”厉大狸子皱眉道,“这块石碑显然是被人故意断开,分别放在那个葬洞和这里的洞穴里的!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刻这块碑的人,不过他到底想表达甚麽意思?”
“葬洞附近有天马,而这里又出现了天马骨骸,此人肯定与天马有关!再加上石碑上又刻着‘怀北’字样,我们猜想此人十有八九是骑神怀北,而这里就是骑神的陨落之地!”
“有可能,传言骑神的座骑已经化为玉雕,但是谁也没有看见!而且众神大战骑神陨落,他的座骑受伤一定也轻不了哪里去,说不定就还比骑神先死!骑神为了纪念自己伙伴才将它的骸骨嵌入石壁供人瞻仰!”
“魅影!”一直未发言的冷魂突然面无表情地说到,将几人的视线一下吸引了过来,望着石壁上的骨骸道:“魅影!行如魅,奔如影,骑神怀北的神骑叫做‘魅影’!”
“魅影?”骑奴眉头一皱思索起来!冷魂道:“没错,你们中州关于界桥有许多传言,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就提到了‘魅影历’,其实它是真实存在的!魅影历是众神大战的最后一个时期,仅仅持续了将近三百五十年就以众神大战的结束而告终,它得名的来源就是骑神怀北的座骑!”
“哦?”骑奴厉大狸子同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那么界桥之上当真还有‘异界’存在?那个‘骰护城’难道也是真实存在的?”冷魂摇头:“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我师门应该是知道的!但是我还只是个初阶傀儡师,这些重大秘辛根本接触不到!”骑奴厉大狸子虽然没有得到更多确切的消息,却丝毫不感失望!他们相信,只要那个地方确实存在,他们迟早能够见到的!
“乱猜有何用?此人既然留下这些东西就一定还会留下其他线索的,我们先找找再说!”“看来不用再找了!”骑奴转到石碑后方立刻如此说道,“你们来看,这里还有字!”“真的!先读读看!”厉大狸子冷魂三人走过去果见石碑背面刻满巴掌大的小子,当首一句就写道,“吾怀北,忝列神位,今重伤,恐将殁于此,特留片语以告吾传人!”
猜是一回事,真实见到又是一回事,这可是上古开天六神之一的骑神啊!骑奴四人满眼震撼之色地对视了一眼又继续看下去,只见接下来又道:“吾幼自诩天资傲人,是故行事不谨,终至杀业无数,今回顾一生不禁潸然泪下,窃自悔矣!”寥寥数笔带过一生峥嵘!
“然吾虽不惧死,唯二事挂于怀,不说不畅!上古万法皆妙,吾常怜其失承,因以刀圈地,使为绝境!将吾所知寥寥传诸于民,望其不至失承!然吾一身自创之技却无人可传,恐将携至九幽,唯留一简以待天地真魂!”
“吾之一生犯一大错,皇天后土皆不恕我,吾每思及肝肠九转,然时不我待,悔之晚矣!惟愿天地真魂,受吾传承,继吾之志,纠此弥天大错!”
至此骑神怀北临终之言就完了,由始至终居然丝毫未提及所谓的弥天大错到底是甚麽!骑奴四人读完面面相觑!从这碑文中知道,骑神怀北以刀圈地!神乱之地的由来多半就是骑神为了使是天马原麓与外界隔绝,强行破坏了该地的天地之力造成!而原麓部族各种层出不穷的上古法门无疑也是骑神怀北传下来的!
几人先前的疑惑至此全部解开,却又有了新的疑惑!碑文虽然才寥寥数语,却反复提到骑神所犯的错误!甚麽错能让骑神临死都念念不忘?还说出皇天后土皆不可恕这种狠毒的话?天地真魂又是甚麽东西?诸般疑惑仿佛一片阴云笼罩在他们头上,几人情绪都极为低落!
“啊嘶!!!”就在此时小黑突然一声长嘶,口里也不知衔着甚麽白东西,骤然化作一道黑风就朝山洞外卷了出去!一群天马吓得不轻,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嘶鸣不已,显得躁动之极!
“怎麽了???”骑奴四人尽皆脸色大变,这才发现石壁上的天马骸骨不知何时已经踪迹全无了,原本嵌着骨头的地方只留下一条条陷下去的凹痕!
”是小黑!!!“四人反应极快,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但是谁也没在意骑奴跑到半道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这一瞬间似乎又甚麽模糊的画面不断闪现在他脑海里,但是他此刻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小黑身上,根本不知道这些画面意味着甚麽,立刻紧追了上去!
”小黑!!!“
”快抓住他!!!“
”啊嘶!!!“
”骑奴!!!“
”木头!!!“
骑奴追出山洞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黑一个长跨居然直接跳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大洞!小黑落下,两蛊庞大的水流轰然冲刷在马背上,浪花四卷,波光粼粼!强大的水压下,小黑仰头长嘶了一声,四蹄在空中一阵乱刨,落入疯狂搅动的漩涡,眨眼之间就踪迹全无了!
”小黑!!!“骑奴双目赤红,二话不说紧跟小黑之后跳了下去!
冰凉的水冲刷着身体,汹涌的浪拍打着脸颊,轰隆的水声震耳欲聋,骑奴也不知在漩涡中转了多久,只是随着水流上下翻腾不定,强大的水压下根本不能呼吸,腹部被挤压得瘪了下去,似乎连肝肠都要从上下喷涌而出!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在飞快地下沉,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永无止尽!
隐约之间,他看到小黑就在他下面不远的地方,随着水流翻滚,嘴里一直牢牢地衔着天马骸骨!但是就在某一刻,那骸骨却突然消失了!骑奴可以确定,那骸骨既没有落到水里,也没被小黑吞下去,就是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而在骑奴的上面,三道人影同样翻滚而来,双脚在水中乱刨乱蹬,显然也是难受之极!
但是某一刻,骑奴仿佛沉到了低,下面的水压突然凭空消失,而上面的水压依旧庞大!就在这落差之下,他仿佛火药桶中的火药一般被喷了出去!
空气争先恐后地往口鼻里钻,庞大的水流冲在脸上,仿若巨石一般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骑奴呛了几声,依旧在飞速下沉,但是他已经能够睁开眼,顿时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在他的上方是一张巨大的金网,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而就在他头顶的地方金网正好破了一个大洞,庞大的水流猛冲出来,仿佛一根巨大的水管,难以想象的水流四方喷射!
厉大狸子千幻三人也紧跟着被喷了出来,向着骑奴疯狂地砸了下来!而在他们下方是一望无际的云层,烈阳正将云层烧成一片金红的火海!
这金网骑奴厉大狸子都不陌生,他们在圣山那座古城遗址下见过!但是几人不是掉入了洞里,怎麽反跑到了云层之上?这是甚麽地方?此时几人下落之速已经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极速之下空气发出夜枭一般刺耳的尖唳,与他们一起掉下来的水开始燃烧,在他们周围丈许之内的云雾冒起青烟!骑奴失去意识之前仍然满脑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