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在陈保逸平时修炼的山头上没有了他的影子,也许是上次受伤不轻,在家休养着。
不过,这几天这里却多了一道影子,那就是那天出现的佝偻老人,他换掉了那套神秘的夜行服,一身麻衣粗布,须发苍白,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拄着拐杖,慈祥朴质。
这三天里,他每天都坐在平时陈保逸修炼的巨石上面,远眺山下的小村庄。今天,他依然坐在巨石上面,枯瘦的老手轻轻抚过那血迹斑斑的巨石表面,这些都是陈保逸苦练的证明。
“唉,孩子,苦了你了。”
老人抬头望天,眼神涣散,怔怔地呢喃道:“这次找到你,往后的日子里,我能做的很有限,至于你能成长到何种地步,就要靠你自己了,还有,看天意了。”
说到天意时,老人不禁苦笑地摇摇头,好似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天意,却还开口一个天意闭口一个天意,充满了浓重的自嘲。
一会儿过后,老人整了整心态,有些担忧地看着山下的来路:“难道那天真的伤得这么严重?”
就在老人打算亲自下山去看一下的时候,一道盼望已久的身影出现在了山脚下,老人欣慰一笑,再次坐定。
然而,老人刚坐定不久,就听到陈保逸说了一句差点让老人吐血身亡的话。
“要是再遇到那该死的老家伙,我一定要先问问他有没有孙女,然后,祸害她!丫的,叫你害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陈保逸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四方,见没什么动静,松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
这一刻的陈保逸,无论是语气还是举动,都跟村里的那些小屁孩如出一辙,其实他那那小小的心灵还是很渴望能跟他们打成一片,过上他这个年龄本来就该有的快乐童年,而绝非是这种大人才该做的枯燥修炼。
“咦?老人家,你谁啊?呃,干嘛这么看着我?”
陈保逸一上到山头就看到一个须发灰白的古稀老人霸占了自己修炼的地方,这不要紧,霸占了就霸占了,大石头多得是,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他霸占了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就奇怪了,难道整座山都是他的不成?
只见老人此刻满脸涨红,进气少出气多,抬起拿着拐杖的右手,戟指指向陈保逸,嘴里一直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什么,一副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想打又不忍心打的样子。
最后,冷哼一声,尴尬道:“老夫就是你刚刚嘴里的那老家伙!”
“哦——!”陈保逸一听,不加思索地哦了一声,但哦到一半,突然声调急速上升拉长,双目圆瞪,怪叫一声,转身,溜!
“小子,想跑?”
刚转身没跑几步的陈保逸,突然感觉整个人好像飞起来了,好奇地转头一看,妈呀,这哪是飞起来啊,是被人家抓小鸡一样单手提起来了。
“呜呜,老爷爷,您大人大量,小子嘴误,不该乱说话,放过我吧。”陈保逸转过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老人。
老人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我有说不放过你吗?”说完,就把陈保逸放下了。
陈保逸被放下后,整了整衣服,然后睁着眼,好奇地打量起老人来,虽然还有些害怕,但自己想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了,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从这么远的地方瞬间就走到自己后面的。
陈保逸偷偷瞄了眼巨石离他这里的大概距离,粗略一算,心中一惊,只得出一个结论,这老家伙惹不得!
“老人家,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好奇打量了老人几眼之后,陈保逸更觉得老人神秘了,但是越看不透的东西才是越危险的,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于是缩着头,谨慎地问道,说完后还用小手指小心地指向下山的路。
老人看着陈保逸,一阵恍惚,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某个人。
这时听到陈保逸胆怯地这么一问,老人眼珠子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陈保逸心里咯噔一下,惨了,莫非遇到娘说过的变态杀人狂了?
才九岁的他,一想到这里,立马嘴一扁,泫然欲泣:“娘,快来救逸儿,这里有变态,呜…”
老人顿时满头黑线,尴尬地哄道:“老夫又没对你做什么!真是的!别哭了,孩子,我来这里是要教你修行的。”
陈保逸止住哭泣,大大的眼睛闪着泪珠,半信半疑地看着老人。
老人的实力如何,他也算有些了解,肯定比老村长强很多很多,如果他能教自己,指导自己,肯定比自己盲目地修炼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是不是真的?”陈保逸揉了揉泪眼,怀疑地看着老人。
“是真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保逸,耳东陈,保留的保,安逸的逸。我娘说,我要是能保留住一生的安逸,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福分。”
“陈保逸吗?原来姓陈,姓陈也好,也好,”老人思绪有些恍惚起来,呢喃道:“保留住一生的安逸吗?可谈何容易。”
“老人家,你没事吧?”陈保逸觉得他说话怪怪的,担忧地问道。
“哦,我没事没事,你以后就叫我方爷爷就行了。”老人笑了笑。
“好,方爷爷,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啊?”尽管陈保逸心里还有疑虑,但对于修炼来说,修炼的诱惑更大。
“就从今天开始吧,但先说好,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是我教你的,而且在没实力之前,更是不可暴露你所有的底细,你明白吗?”老人严肃道。
“我娘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我明白。”陈保逸认真地点点头。
“难得你有这么好的母亲,看来老天待我也不薄。”
这段时间,老人也去了解过陈保逸他母亲,女子之于表象便可推测一半素养,再加上老人阅人无数,一眼就大体看穿陈保逸的母亲,令老人欣慰和惊奇的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竟然有这么一个大家闺秀,而且为人处事更是神似那个她,难得,难得。
“你说啥?”陈保逸郁闷了,我娘怎么样跟你有啥半毛钱关系。
“没什么!现在,把我当成你最大的仇人,全力攻过来!”老人突然命令道。
陈保逸犹豫了一下,接着正儿八经地道:“方爷爷,我要是把你当成我最大的仇人,那你就不是人了。”
“我……”老人身子一歪,差点没窒息昏死过去,喘了几口大气,怒吼道:“让你攻过来就攻过来,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是人就不是人,老夫是野兽!”
陈保逸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怪人,然后摆出进攻姿势,道:“那好,方爷爷,你可要当心了!”
虽然莫名其妙来了个强者,然后莫名其妙地要教自己修武,更是莫名其妙地要自己去打他,还莫名其妙说自己是野兽,真是莫名其妙。
但好歹对方是个强者,只要比自己强,就能引导自己。更关键的是,自己面对这位老人有着莫名的亲切感,自己好像完全不需要去防备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
“来吧!”
“喝!鞭腿!”
“刨拳!”
“虎爪!”
“碎石掌!”
“不够,不够!再来!”
……
以前陈保逸修炼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对着石头或树杆,庄木式的修炼,完全没多少修行效果,更遑论实战经验。
此次老人的突然到来,可以说是给了陈保逸莫大的惊喜,他出的每一招每一式,老人会在抵挡的同时,有意无意间借势改变他的攻击套路和引导他的力道,久而久之,越打越酣畅,越来越有灵活性。
陈保逸第一次发现,原来修武是一件如此有乐趣的事情,不再如以往那般无聊、枯燥、乏味。
陈保逸开始在心里对老人感激起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人,村里的小孩不会找自己玩,那些大人更不会找自己一个小毛孩修炼,自己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也想找个人一起陪陪,但除了修武,他就再也想不起还能干什么了。
陈保逸迫切想提升自己的修为,一方面是为了替父亲报仇,但另一方面是为了能得到村民们的认同,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这个村庄需要自己。
“哈哈,方爷爷,看招!”
陈保逸眼眶湿润,闪着纯真的目光,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尽管此刻满头大汗,挥洒如雨,但他依然沉浸在其中的乐趣,不知疲累。
然而,三个时辰后,就在陈保逸还不尽兴之时,老人的脸色突然一阵难受,手掩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面对陈保逸正攻过来的拳头失去了防范!
“方爷爷!”
陈保逸大惊,见势不妙,关键时刻,将体内流经右手拳头的涓细元气,生生止住了其流动。
所谓的战技,其威胁在于,体内的元气按战技卷轴的描述,有规律性选择性地流动,流经筋脉,从而产生骇人威力,如果没了元气做辅助和支撑,这战技也就虚有图表,无异于一个从未修武过的凡人施展出的花拳绣腿。
但是,使能量在体内流动容易,就像血液一样,不断地自主循环,但要想止住,除非死。
这就好比河水从上而下奔流着,若要想使其停止流动,做到湖面般平静,非人力可为!
虽然老人不认为以陈保逸现在的修为施展出的战技,而且还是最下阶的战技能伤自己的毫发,但他还是做好了硬吃这一记的准备,眼看着那小拳头对着自己腹部袭来。
啵!
一记毫无力道的脆响,老人只感觉一个小肉球像个棉花糖一样粘在了自己的肚皮上,无痛无痒。
老人愕然地低头看着那小拳头,然后抬起头看着陈保逸,一时连胸口的难受都忘记了,接着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起来,不信、怀疑、惊喜、狂喜!
“哈哈哈…”
老人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直透九霄。
他虽然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快乐,更像是在宣泄,发泄自己内心的所有不满和仇恨。
“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