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无奈的麻烦
你无论如何读也读不出这是一个江湖,你无论如何揣摩也揣摩不出这是一个大侠。
大侠都会饮酒,但他们绝不会嗜酒如命,因为他们心里有个度,做任何事都会有个界限。他们在界限以内享受着荣华富贵、至高荣誉。可他们却从没有享受到寂寞、孤独和迷茫。他们懂江湖,却不懂生活。
东方翾和花三郎都是懂得生活的人,所以,他们尽管相隔千里之遥,却都喜欢做相同的事——喝酒
花三郎的马儿跑的很慢,却慢的慢条斯理。呼和塔娜已经拨马回身了无数次,这一次,她开始用短鞭抽打马的屁股。可马依旧走的缓慢。
呼和塔娜喜欢他的笑,可她又故意很讨厌这种笑。她故作生气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喝酒,就和酒过一辈子,无论我走多远你都别来追我。”
花三郎猛地起身,酒全部洒在他衣襟上,他咋舌道:“你瞧,多可惜,我不是和你说过酒就和你一样,一个我越看越是喜欢,一个我越喝越有滋味。”他说完也不管洒出的酒水是否会凝结成冰,他又慢慢地躺在马背上,享受着马背的起伏和喉咙的紧收。
呼和塔娜气的翻起白眼,又忍不住去多看他一眼,她忽然觉得男人喝酒时的样子虽然很丑陋,但若看久了,心里又突然充满了好奇和欢喜。她突然感觉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千变万化,有时候像个无赖,有时候像个懒汉,有时候却又很绅士,但她忽然觉得自己喜欢的恰恰是他的这种无赖。
东方翾的酒喝得很慢,他从不想把自己灌醉,他知道醉后一个男人会变得像发情的狮子一样可恨,又像烂泥一样让人厌恶。所以,他举起酒杯得时候,都喜欢先把嘴凑到酒杯前,像极了一个婴儿在允吸母亲的******他很少这样笑过,笑的时候眉毛逗跟着打颤。他一边微笑,一边道:“我以为你是一个不爱喝酒的人!”
徐文琪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红润过,脸上就像挂着层层晚霞,红的刺目。他醉了,说话的时候舌头开始打结,道:“你说……说我酒力不行?”
还没等他叫嚷,花柔儿已经又递了两坛酒过来,她微笑着道:“我可能是第一个见到名满天下的人物喝的如此糊涂,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徐文琪的眼睛一直凝注着她的脸。忽然痴笑道:“柔儿,你笑的时候比这后花园的牡丹还美,我真喜欢!”他刚说完这话,东方翾和花柔儿同时笑了,东方翾笑的差点把酒盅摔在地上,花柔儿也笑的直不起弯来。
徐文琪呆若木鸡,道:“你们笑啥?”
东方翾仍然在笑,道:“你瞧瞧你的身后可有牡丹?”
徐文琪回过头,突然笑的比这两个人还要大声,冬季已到,万物枯竭,这花园除了一地的白雪,连朵花瓣都看不见。
也许是他们笑的太过开心,谁也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这两个人。
素心道人背着一具尸体,但他的脚步还是很快。到了凉亭里,他突然将尸体缓慢地放在地上。两只眼睛怒瞪着东方翾,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东方翾笑着在给一个空杯子里斟酒,他笑道:“说不出话何不喝一杯,酒多了话也自然就多了!”
普心大师在这个人的身后方向也静静地走了过来,笑道:“你给他喝再多的酒也打不开你的心结,人有心结即便喝酒也不会痛快的!”
他走到尸体旁边时,突然停下,道:“不过他倒是可以说话!”
徐文琪的确醉了,他只能看见三个人走了过来,一个人突然躺在地上,另外两个人他只能看见身影却看不清脸。他突然发笑道:“原来这秃驴也会喝酒,喝的多少啊?都能让躺着的人说话了?”
花柔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可不一会儿又松开了,因为那酒味太臭。她不明白为何有着浓香的酒到了嘴里就发臭了。是不是这些男人都不漱口?
气氛有些僵硬,可每个人都似乎在想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像一群大臣们在讨论国家要事。
东方翾突然目光一转,放在那个尸体上面。他的表情无疑是转变最大的,他恨不得把唇边的酒盅咬碎也不愿接受自己看到的事实。
素心道人突然说话道:“看来他的酒醒了!”
普心大师走上前去,道:“也许并不用我解释了,酒,你不能再喝了。”
无论他们在说什么东方翾也听不进去,他的耳朵里就像是有蛆虫在侵蚀他。他绝对相信江湖中得到青梅剑的只他一人,可现在却有人死在剑下,现在只有他知道杀人的不是他。
普心大师不在瞧他,反而看向那个喝醉酒的徐文琪,他将酒坛轻轻地放到地上,对徐文琪说道:“徐公子不是一心想讨教青梅剑吗?眼下的就是青梅剑法的其中之一。”
徐文琪的眼睛忽然亮了,他看看沉闷不语得东方翾,又瞧了瞧地上的尸体。他的目光忽然在尸体的伤口上停下,他抬唇道:“这一剑绝对是最快、最准的,可绝对不是东方翾刺出的!”
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普心大师苦笑道:“徐公子当真是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徐文琪微微笑道:“普心大师是唯一一个见过青梅剑法的人,当时的事情江湖上无人不知,可背后的事情却又鲜为人知!”
普心大师的掌间忽然冒起了冷汗,他双手合十,苦笑一声,道:“背后能有什么故事?”
徐文琪缓缓起身,走到普心大师的身边轻声道:“大师以为一件事情能瞒得过十年之久?大师难不成忘记了我徐家除了人人习武外,还是武林的飞鸽?”
没错,四大名门中,只有徐家从不做任何生意,江湖上的人很少明白徐家庞大得体系是如何能运转开的,他们的资金是如何而来?徐家正是一只飞鸽,掌握了名门正派所有的联络网,无论哪个名门正派都要为徐家支付三分之一的酬劳费,这是恒古不变的规矩。
普心大师讨厌这规矩,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他颤声道:“即便这样,老衲还是不明白徐公子说的是什么故事?”
徐文琪道:“易筋经……你当年写给前任方丈的书信,不用我往事旧提吧?”
普心大师脸色很是难堪,也非常的痛苦。花柔儿却用微弱的声音问徐文琪道:“你能不能顺详细些……我一句也没听懂。”
徐文琪微笑道:“不用详细,他当年拒绝给柳如烟疗伤,正是因为易筋经已经丢失,他若是早些说出来,恐怕些易筋经已经完璧归赵!”
普心大师怒色道:“这又和易经筋有什么关系,他,今天必须和你老衲走!”他说这话,一只手已经迅速有力地去注册东方翾的肩膀,东方翾身子倾斜,躲过后微笑道:“到你们那也是听故事,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把故事听完?”
徐文琪看他一眼,接着道:“易筋经既然能被盗,东方翾的剑法就很难说不被人偷学,你们为何紧咬着他不放?”
素心道人大发雷霆,一掌拍碎桌子道:“见过他拔剑的人也屈指可数,如何能有人偷学?”
徐文琪微笑道:“百密终有一疏,只有掌门能看到的秘籍也会被偷,你说是不是?”
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东方翾苦笑道:“幸好我没有飞鸽往来的习惯。”
徐文琪微笑道:“这你自然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徐家不会公布这些消息的。”
素心道人道:“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名门正派中人。”每个人都听见了他说话时牙齿在咯咯作响,可徐文琪还是一脸微笑地说道:“你们除了自己是名门正派之外还记住了什么?”
东方翾起身道:“我已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不必说,我跟他们走。”
徐文琪凝注这他,眼球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的眼球比醉酒的脸色还要红,湿润的泪水比这雪花还要洁白剔透。他微笑道:“我话还没说完,谁也不能带你走!”
他走到东方翾的身旁,轻拍他的肩膀,道:“青梅剑主,武林圣皇。号令名门,莫敢不从。这话你们可还曾记得?”
素心道人抖了一下眉毛,冷笑道:“可他已经决心退隐……”
徐文琪面色凝重,道“可青梅剑还在他得手中对不对?”
东方翾笑道:“我已经不再是圣皇,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也不希望你因为刀狂的名誉而招惹下麻烦,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些都是一堆麻绳,除了捆绑你,别无作用。”还没有等徐文琪开口,他已经将青梅剑递到普心大师的手中,他双手合十,道:“我希望去贵寺听的故事也同样精彩!”
东方翾走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他,又看他一眼青梅剑。徐文琪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可他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麻烦来了不想尽办法摆脱,反而应身而上。他转过头去问花柔儿,道:“你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花柔儿低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道:“我还没有弄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文琪也没有明白,他知道青梅剑和柳叶刀终有一天会分开,一个生,一个死。但他却不明白现在自己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去保护这个人。他想了很多事情,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就像我们永远也猜不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如何?我们每个人分明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却又做些麻木不仁的事情,他们放下刀剑希望我们这些后者幸福,可我们却利用一种无形的刀剑在拼杀,江湖中有血腥,但我们为何爱它?因为它也有快乐。快乐?我们好像早已经丢失!
花三郎骑得马绝对不是一匹快马,但他的骑术绝对是最好的,他能用为舒适的方式让马儿跑的飞快。呼和塔娜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就像一个财主在欣赏他若创造的财富一样。她希望无论走到多远都能像现在一样紧紧地抱住他,爱若与温暖并存,你根本无法抗拒。
花三郎回过头,笑道:“也许我们根本追不上他们了。”
呼和塔娜柔情地望着他,道:“追不上我们可以在旁边歇息,这未尝不好!”花三郎突然瞪着眼睛看着她,道:“如果没有我们要追赶的那个人,你根本就见不到我!”
呼和塔娜怒色道:“你永远也别让我察觉到你对朋友的关心超过我!”
花三郎苦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你以最舒适的方式坐在我后面。”
呼和塔娜的屁股下有一层羊皮垫,她身上还裹着一件虎皮大衣,她的确很温暖。她心想,没有它们,我一样不会感觉寒冷。
花三郎很明白自己,即便身后的这个女人给了他多少寒冷,他还会回报给她最好的温暖,因为这世间的一种爱情的确超脱了任何情感。
马跑的很快,但他却像让马儿停下来。呼啸而过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已经把他的衣服和血肉都割了下来。他冻得脸开始发青,牙齿也拼命的咬紧,可他还是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终于,在他感觉最快熬不下去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他们看到了一间客栈。
这间客栈完全被积雪覆盖,除了暴露着的乔木,你甚至连一片屋瓦也看不见。柳叶风勒住马,他心里开始叫苦,为什么在莽原的地方会有这么一间简陋的客栈,它应该很豪华,最起码里面应该有最好的舞姬,最好的酒,最好的客房。他心里这么想,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柳叶风想不到一间用破木头支架的客栈居然有如此奢侈的酒杯,如此浓香的酒水。如此好看的老板娘。当他一直凝注着老板娘丰腴的身姿时,一个髯面大汉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一脸的坏笑,道:“雪狼王让我问问你,这么冷的天气怎么没有冻死你。”
柳叶风仍然故我地喝着酒,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大汉瞪着眼睛,忽然拍桌喝道:“傻小子,我在和你说话。”
柳叶风这时候才转过来头,笑道:“原来你是在叫我,我以为你在喝冻死的人说话。”
髯面大汉道:“也许这是你喝的最后一杯酒,如果你再跟过来,我们会让你死在这冰天雪地中。”
柳叶风冷笑一声道:“作为同龄人我应该告诉你,发怒容易让人衰老的更快!”大汉的手要抓紧他的衣襟时却被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柳叶风微微用力地把他的中指弯曲到手背,笑道:“这些话,雪狼王应该找个身手好的跟我谈!”
他松开手,因为他已经看到老人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握着酒杯的手像钩子一样尖锐,僵硬。他忽然起身道:“走!”
柳叶风绝对不是赖皮的人,他走了出去,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他突然回头道:“我们顺路,还是一起走比较好。”他刚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被人捆绑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但还好他能坐在一辆簇新的马车上,车厢比地上的雪还要亮。柳叶风打了一个哈欠,道:“你可以用酒来灌醉我,那比绳索还管用!”
雪狼王皮笑肉不笑,道:“我没有酒。”
柳叶风浅笑一会儿,道:“我知道前方三里处有一条街,街上有家卖酒的,那里的酒是杭州最好的。”
雪狼王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道:“你知道我们到了哪里?我连车窗都没有打开过。”
柳叶风笑道:“因为我已经闻到了酒香,值得欣慰的是没有喝酒前我的鼻子比狗的还灵!”
雪狼王仍然是面无表情,不过他却从车座下拿出了一坛酒,他沉声道:“这是我私藏了很多年的酒,仅此一坛。你敢不敢喝?”还没有等他的话说完,柳叶风已经夺过了酒坛,三口五口地喝了下去。
只听见酒水在肚子里咕噜地乱响。雪狼王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喝这坛酒?”他的笑声就像是猫爪一点一点摩擦烂布的声音,柳叶风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吐了出来。不过他舍不得,最后一口酒还在他的一点一滴的下咽。
等他的舌头有些麻木,他才缓缓开口,道:“这酒里面有毒,对吗?”
雪狼王沉声道:“酒里下毒,不会是我做的把戏,不过喝酒却能让毒液加快。”
柳叶风使劲地摇着脑袋,他希望自己清醒一点,可脑袋沉的就像一块是木头,不停地下垂。他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不过他的眼睛还是瞪的很大。
雪狼王盯着他,道:“想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想知道这个毒什么时候进入你体内的吗?睡一觉,醒来,什么都知道了!”
凉风透骨的街道上除了觅食的猫儿什么也瞧不见。但还是有一辆马车咯吱咯吱地向前走着,马疲倦,车上的人难不成也已经疲倦?街道上什么也很少听到,风在吹,猫再叫,马车还在向前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