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学校时己是夜里十二点。
一切都该结束了,我对自已说!可是我正在听讲时,耳边会飘过一缕凄凉的长吟,我瞪大眼睛,努力搜寻,却听不到了。我的心隐隐做痛,默念着她的名字,禁不住眼圈发红;晚上刚入睡,秦絮云妩媚地笑着邀我去河边读书;课外活动时,我在树林里游荡,天空中树林里她的面容无处不在;即使打篮球时,我也会突然间变得有气无力,行动迟缓……我无法斩断对她的思念,面目憔悴,精神恍惚,寝食难安。有一次,我用水盆洗完头,盆里面飘了一层头发。我捞起一把头发,心里更加忧郁了。这种状况一连持续了两三个周,班里的学生都看出我得了病,杨敬德说:“小桑,你是不是身体有病啊?”“没有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说着跳了一下,干巴巴地一笑,杨敬德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说:“得了心病就难办了,弄不好,一生就得完蛋!”
我心里一震,装作不懂,傻笑着走开了。
我很清楚这样下去的后果,坐在池塘边,心里默念道:絮云,请原谅!今后我不能再想你了,不是因为你不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如果不放下你,我会成为精神病人的!我本想就这样浑浑浑噩噩下去,不问人间的善善恶恶,不管人世间的种种不义和丑恶,在思念中渐渐老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恐怕会损坏你的名誉,人家会说是你祸害了我;也会轻视我,说我没出息,被感情遮住了双眼,为爱断送了前途;可恶的命运的诅咒会再一次显示灵验。况且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未做,我不得不把把你放起来,放在心里最隐密的地方,然后继续我的行程……
我尝试着摆脱对她的思念,可是思念如同夏夜的蚊蝇,悄然而来,挥之不去。午休时,我睡不着坐不下学不进去,便在静寂的校园里闲逛。
那个明亮而宁静的中午,朱逢源的门开着,在门口喊声报告,没人应声,我想离开,可是像是被冥冥中的一股神奇的力量所牵引,我生平第一次在没人的时候走进老师的屋子里。我大着胆子走到办公桌边,随手翻出一本书来,上面画满小人人,身上还注明了脉络、穴位,看了看书名:《通天玄功》,我迫不及待地看下去,书中讲到人体是个小宇宙,全身的脉络是维系生命存在的根源,一切病症都是因为脉络不畅甚至不通而导致。我看得津津有味,书中系统地讲述了人体的经脉循行路线、主治病症等知识,书中解释道:天,颠也;颠,人的头也。此功通过打通人体的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使人性命双修,并能达到通晓过去预知未来与天地同在之境界。书中图文兼具,解释通天玄功并图示通天玄功的练法,我不觉随着图示,做了一会,觉得神清气爽,头脑格外轻松。便决心从头练起,不知不觉地预备铃响了,我练了一个多小时,只觉得满口生津,手心脚心发热而且跳动,大脑格外清醒,竟然能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两节课,第三节课听了二十多分钟,才坚持不住。这是近两个月来没有过的事。课外活动时,我找到朱逢源老师,忐忑不安地说要借本书看,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如获至宝,放了晚自习,一个人跑到池塘边练,早晨早起来一个多小时到小树林里练。上课头疼了,我就端坐不动,目光内视开始练起来。大寝室里经常嚷嚷到十一二点还有人说话,我收敛心神,默想经脉,一会儿便四肢松软,气息绵长,朦胧入睡了。
不过,秦絮云的影子还会时不时地闯进来,好一会心潮才能平息下来。
自从开始练功,我性情大改。很少打球了,和别人说话变得随和而谦卑。
徐锦程还是那样冷峻,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我不再觉得他讨厌,反而充满了敬意:多么坚强的一个男孩,承受着那么大的痛苦,却心神不乱,更加努力。有时碰面,冲他示好,想攀谈几句,徐锦程却冷冷地应付一下,不顾而去。
元旦节快要到了,节日要过,又不能太麻烦。学校早有惯例:让高三文班负责出一期元旦特刊,往山墙上一糊,既有气氛,又有实绩,学校里只需提供纸墨等工具。我们也觉得这样的事舍我其谁,组稿书写插图,不到两天,由十四张整开的内容糊上了高三文班的东山墙,引得师生们得空便驻足观看。高三文班士气大涨,要张云起建议学校搞个文艺演出,王校长断然拒绝:“高三是个特殊的阶段,要有特殊的过法,岂能随波逐流!”班里的学生为张云起愤愤不平:身为学生会主席,竟然一点权力也没有!不让全校搞,干脆自己搞!给杨敬德一说,老头说:“小孩家猴***折腾。这事给我说了不如不说!”
元旦那天晚上,第一节自习铃声还未响,高三文班就响起了阵阵掌声和欢呼声!节目并不精彩,组织也不紧凑,可是同学们心里的狂劲象一堆火药,碰到一点火星使哄地燃烧起来。其它的班级班干部到班门口看了几眼便把火种带回了本班,于是各个班都沸腾起来了!王文渊从这个班转到那个班,气得脸发绿,朱逢源前前后后地跟着,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他事前一点消息也没得到,否则……王文渊说:“现在怎么办?”朱逢源认为是对他能力的考验,很果断地说:“召集班主任开会,要求各班马上停止!”王文渊对拙劣的提案感到高兴:“山洪已经暴发,堵得住吗?让班主任进班跟学生一块过吧!再说,这事来得突然,社会上的赖毛事前不知道,省去了许多麻烦!你要不停地到处转转,防止外边的人进来!到十点搬闸停电,把学生赶回寝室!”朱逢源激动地说:“我确实没想这么深,这么全!王校长,你确实是……”王文渊不耐烦地说:“去吧,去吧!”
热情代替不了才能。几个勉强象样的节目很快走完,曾在疲倦烦闷苦恼时放声长叹过的人都躲躲闪闪,唯恐被膨胀的热情的逼上台。推推搡搡上台的人要么只记住几句歌词,要么是一开口就跑调!杨敬德忍受不了空洞的哄闹出去了,张云起说要收场,老板说:“一年就这么一次,外班都玩得正欢,咱们怎能先收场呢?”不少人跟着喊:“对,对,玩它个通宵!”
我突然想起秦絮云,如果她此时在场,肯定能掀起高潮!可是,如今……我的耳边响起了她的歌声……我掏出竹笛,轻轻吹起来:
站在白沙滩,翘首遥望,情思绵绵,何时你才能回还。
波涛滚滚,绵延无边,我的相思泪已干。
亲人啊,亲人,
我在盼,盼望相见的明天,
鸟儿倦飞,也知还,
何时相聚在堂前。
一曲结束,全场目瞪口呆:这个黑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吹笛?
经久不息的掌声,刺激了得得马,他也走上讲台,说:“我是个音乐爱好者……”台下哄笑起来,他用河南普通话大声喊道:“下面请听马得志为大家表演的歌曲,《大海啊,故乡》!”班里哄笑与掌声齐发!
这是支女高音独唱的歌,他能唱起来吧吗?我担心地看着他,他想用低八度起唱,可是由于激动,起唱的调还是高了,到了高音区“大海呀,大海,你就像妈妈一样”时,直着脖子涨红了脸,喊了两次还是高不上去,台下有人喊:“你下去吧!”他很不甘心,说:“再来一遍!”结果起唱还是没降下来,高音依然喊不上去,台下几个人大喊:“你下去吧!”他发了狠,说:“‘大海呀,大海,你就像妈妈一样!’这一句喊不出来,我死不瞑目!再来一遍!”全班同学都同情地看着他,张云起说:“得得马,你先喝点水,你先喝点水!”得得马不干,非要再唱一遍,刘寒秋喊道:“唱的好,再来一遍!”得得马感动地看了她一眼,张云起说:“你喝点水,润润嗓子,声音会更动听,唱得更高!”众人纷纷称是,得得马看着刘寒秋,恋恋不舍地走下讲台。
到了十点,电灯灭了,各班点起了台灯,不过,喧闹没有以强撑下去的氛围,学生纷纷回寝。
得得马在教室外塞给刘寒秋一张纸条。刘寒秋愣了一下,折回班里,点上台灯,纸上写道:“知音难觅!我在操场东小树林等你!”刘寒秋低声道:“谁是你的知音!”取下灯罩把纸条点着,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被李桃艳喊上一块回寝去了。
得得马在操场边等了一个多钟头,没见人来。到班里看了看,门己锁上了,便打开门,一个人在班里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便带上自己的被褥书本回家了!因为他是非核心人物,在班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的反响。后来听人说他当兵去啦,分到了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