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前,肖瑜离开后不久……
一个全身被灰白色斗篷笼罩,兜帽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男人,背着双手站在爆炸现场的正中央,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兜帽下一双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大师。”一个背上斜背着长剑,腰间挎着一个牛皮囊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如果肖瑜在这里,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一个猎魔人——他的脸上有一道几乎毁了半张脸的伤疤,他站在这个男人身后,无比恭敬地低下了头,“目标已经不见了,我和阿奇斯两兄弟搜索了附近一片,找到最少三处假痕迹,我们无法判断他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不过,大师请放心,我们已经在碎石峡谷安排了两队士兵,如果他往哪里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被称作大师男子没有回答,依旧默不作声。脸上有伤疤的猎魔人大气都不敢出,就那么低着头,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比起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巫师,猎魔人更愿意冲进嗜血女妖的巢穴——后者只会把你的血吸干,如果你味道够好或许还会尝尝你的内脏和大腿,而前者,或许会对你做同样的事情,但区别在于你会活着经历这一切。
“告诉提利昂,让他的人封锁这里,然后一寸一寸的找。我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离开太远。”巫师仰起头,静静地悬挂在天空血月在他淡灰色的眸子上投下血红的影子,“另外让秃鹰准备好。”
“是,大师。”刀疤脸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巫师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想跑?没那么容易!
……精灵斥候的临时营地里……
肖瑜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因为法尔维特的训斥而变得有些尴尬的沉静:“法尔维特队长,虽然贝萨妮小姐的做法确实不对。”
贝萨妮的眼睛里弥漫着泪水,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肖瑜,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救了这个人,却连他都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梅里亚看向肖瑜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敌意,另外三个精灵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警戒,对于这边的争论从而不闻。
法尔维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示。
“但不管怎么样,我欠高贵的精灵们一个人情,在我漫长的生命中将永远铭记于心。”肖瑜接着说道,不仅仅是因为要消除精灵的敌意,而是他已经越来越投入到黑日这个角色中去,这里就是他的世界,“现在,我的朋友们,我们将面临更糟糕的情况。这里有一个巫师,一个觉醒者——也有可能是冥想者——他的草药和诅咒即使巨龙也无法抵抗……”
“可是我已经仔细地辨识过他们的营地,并没有发现……”梅里亚忍不住打断道,她正安抚着低声抽泣的贝萨妮。
“让我们的朋友说完。”法尔维特说道。
肖瑜没有理会梅里亚,而是接着说道:“巫师的诅咒使我困在这具身体里,我遇到至少三队鬣狗,虽然一次小规模的血脉爆发送他们去见了恩雅,但是我也受了重伤。”
法尔维特皱着眉头,听得很仔细。负责警戒的精灵依旧一动不动,我们的讨论不是他们关心的范围,他们只需要执行法尔维特自后的命令。
“血脉爆发引发的力量感应一定会把对我施咒的巫师吸引到这个方向上来,很快——绝对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快——巫师和鬣狗就找上我们,如果再加上‘剧毒‘提利昂的军队……”
“没有国王的命令,‘剧毒‘不会擅自离开风息堡。”法尔维特说道。
“如果‘剧毒‘确实收到了命令呢?”矮人的脑袋里或许塞满了石头的矿石,那么精灵的脑袋里则是艺术和音乐,就算你把战争杀戮这些硬塞进去,他们也会当成是一卷长诗,看看梅里亚和贝萨妮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战争?”好在法尔维特并不是太笨的人,虽然他的语气里满是怀疑。这并不能怪他,毕竟自从五十年前泰莫利亚帝国国王死在铁树林之战后,帝国陷入难以自拔的内乱中。死亡和混乱从帝国位于维斯洛特城高大巍峨的宫殿,到境内各个领主的庄园,几乎席卷了整个帝国。站错位置的贵族老爷们被吊死在高高的绞架上;杀手们潜伏在暗中,用刀子割开“”包裹“”——他们这么是称呼自己的目标的——的喉咙;人们在自己怀里揣着匕首,随时准备捅进另一个人的胸膛;就连吃饭都不安全,每一分钟都会有人倒毙在宴会桌下,因为中毒而脸色发青。精灵们也因此获得了整整五十年的好日子。
但是肖瑜知道,好日子到此为止了,因为“屠夫”奥格涅尔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军队会在几天以内从风息堡,嘶风峡谷和鹰巢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据维吉玛、布拉维特和远帆城,从而控制东起尖角地,西至整个利爪半岛的广大区域。
在原来的“世界”中,萨切斯的军队在这次突袭中没有来得及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直到以生命之光骑士团为首的众多玩家势力参与进来才堪堪阻挡住“屠夫”的兵锋。
但是奥格涅尔却凭着这次战役,一举奠定了自己在泰莫利亚帝国军队中的地位。五年以后,老国王——奥格涅尔的叔父——死在一次冬狩中,被某种野兽——也有可能是一把剑——撕开了喉咙。
这次战役中,西线的“剧毒”提利昂凭借一己之力,几乎歼灭了整个蔷薇军团。在原来的“世界”里,这是一个战役级的剧情,虽然肖瑜当时在布拉维特参与抵挡奥格涅尔的直属军团的战役剧情,但事后也从论坛上了解到了一部分信息。
一伙临时冒险组合的玩家接到一个护送斥候的任务,结果却因为对追击者实力的错误估计和本身毫无默契可言的配合——主要是后者——在一场伏击中被一举击破,据说在追击序列里除了自由骑手,还有一个巫师。几个当事人见势不妙居然下线躲了起来,把携带着重要情报的斥候白白送给到了对方手里。
这还是在战事稳定后,被好事者挖掘出来的情报。当时在西线负责阻击任务知名玩家小队之一——绝对力量——在论坛上说,如果斥候能抵达维吉玛的话,“剧毒”提利昂是不可能有机会如此轻松地占据整个尖角地,至少蔷薇军团作为萨切斯的一线军团完全有能力让提利昂的部队一头撞上铁板。
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更明显,奥格涅尔在东线和中部的进攻会因为西线的受挫失去隐秘性而变得迟疑,给萨切斯的全面反击争取时间和机会。肖瑜对这样的分析嗤之以鼻,奥格涅尔或许有很多缺点,但迟疑无疑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一个。
“法尔维特队长,请问你的小队里是否有名叫瓦迪斯的同伴。”肖瑜突然问道,根据他的记忆,那个临时小队是在苦艾林以南接到这个护送任务作为战役剧情的开启,那个斥候的名字就叫瓦迪斯。
站在左侧警戒的林地猎手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回过头来,但肖瑜已经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在原来的“世界”中,因为追杀黑龙而出现在这里的巫师,鬣狗和帝国的士兵被蔷薇军团的斥候无意中碰上,在这批斥候准备杀出重围赶回维吉玛报信的时候却遭到围剿,他们保护瓦迪斯一人跑了出来,遭遇到玩家便发布了这个护送任务,却因为玩家的实力太弱而功亏一篑。
法尔维特狐疑地看了肖瑜一眼:“我的朋友,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肖瑜并不需要法尔维特的回答,那个林地猎手的动作已经让他得到了需要的信息。
“不,没什么。”肖瑜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岔开,他总不能说我知道你们这个叫瓦迪斯的之后会在他们的掩护下一个人杀出重围去报信。世界上并不缺少神棍,但是神棍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法尔维特队长,我的朋友。我从北方而来,对于泰莫利亚帝国的情况我知道的更多。”肖瑜开始讲一个这些死脑经的精灵能够接受的故事,“巫师和鬣狗追捕我,因为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泰莫利亚帝国的王储——奥格涅尔——已经为今天的袭击准备了至少半年,如果你们的斥候能够多关注一下出入风息堡的人员,而不是什么秋天的落叶,那么你们一定会看到很多穿着黑色皮甲的传令兵在最近一段时间出入的特别频繁。”
贝萨妮已经停止了抽泣,梅里亚站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并且哼了一声;法尔维特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肖瑜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的一切仅仅是凭借他对奥格涅尔和泰莫利亚帝国军队调度的无比熟悉以及奥格涅尔的军事行动而做的猜测。显然都被他说中了。
“奥格涅尔需要时间协调他的大军,他们会从风息堡,嘶风峡谷和鹰巢同时出击。但是因为我的出现,他的策略不得不调整一下了,‘剧毒‘不是傻瓜,他不会等着我们回到维吉玛去报信的。如果我的估计没错,一旦巫师和鬣狗们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提利昂的军队就会提前行动,我们还在这里闲聊的时候,维吉玛的城头也许已经插上了纠缠毒蛇的旗帜了。”那是“剧毒”提利昂的纹章,三条尾部纠缠在一起,昂首吐信的毒蛇。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的朋友。”法尔维特被说服了,或者说他不得不选择相信肖瑜,因为他冒不起这个险,蔷薇军团冒不起,精灵王国萨切斯更冒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