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年轻体壮,加上服了药膳,恢复的很快。才不到十日,便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日,太子服了药膳后,侧卧在床榻上假寐。我开始收拾太子的寝室,这几天,净忙着照顾太子,连屋子也疏远打扫。我走到《忆江南》前,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我有几日不曾想过仕林了?是太忙,还是其他?我有些惶惶,摇摇头,将似是而非的情绪抛却脑后。我怎么可以将仕林忘记?又这么能让他的字迹蒙上灰尘?
“怎么,又想起故人了?”太子突然出声。
“没、没有,奴婢只是觉得这字画上落有灰尘,可惜了。”我吓了一跳,连忙佯装镇静。
“嗯,难得你这么勤快。”他不知道原委,我也懒得过多解释。
“奴婢份内的事。”能让我在这里看到他的真迹,我心感宽慰。
“表哥,你怎么了,怎么躺在床上?”太子妃推门而入,看见太子躺在床上,讶异地问。
“奴婢参见太子妃。”我过来行礼。
“你忙吧,小黛,我来看看表哥。”太子妃冲我笑笑。
“没事,我只是觉得累了一些。”太子掩饰。
“哦,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这几日也不上我那去。”太子妃撅起小嘴。
“我能有什么事呢,这不是挺好的,就是太忙了,父皇老是召见我。”太子撒谎的功夫真是一流,脸不红,心不喘。
“没事就好。”太子妃还真是好骗。
“来,美若,到表哥这里坐。”原来这个心地单纯的太子妃叫美若。
“这几日,都在宫做什么?”太子关切的问。
“我在跟如意学刺绣,如意都说我进步很快呢!”太子妃一脸自豪。
“身子要紧,别累着。”两人这么互相关切,却不同房,真是奇怪!
“没事,最近胸口没怎么疼。”原来太子妃有病。
“那就好,还有最近没事的话别外出,要是回宫去见太后,就知会我一声。”太子叮嘱。
“知道了,你还真是啰嗦啊。”太子妃娇笑。
“还不是担心你的病,再说,外头也不平静。”太子亲昵的敲敲太子妃的额头。
“好了,不听你说了,我要回去绣我的手帕。”太子妃起身告辞。
“好,我送你。”太子下床。
“我走了,小黛。!”太子妃不忘与我打招呼。
“奴婢恭送太子妃。“我连忙还礼。
“不用拘礼了。”太子妃居然还过来扶我。
“好了,再拉拉扯扯,就走不出去我的寝室了。”太子在我们身后好心提醒。
这个太子妃竟然这般平易近人,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像美丽的瓷娃娃,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送走太子妃,太子的面孔又凝重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忧虑。
“只要太子妃不外出,必定不会有危险的。”我出言安慰。
“嗯,我已经调了大内高手对青宫暗中保护。”自打他受伤后,我们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只要他不作弄我,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
“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你不知道,穆王是心狠手辣之人。”原来,他知道行刺他的是穆王所为。
他看我不解,就接着说:“三叔在我回宫的路上行刺我,并且故意用雍王府的箭,好混淆视听。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了,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殿下怎么就确定是穆王,那箭上刻的可是‘雍’字!”虽然我不希望是雍王,可我还是质疑。
“傻丫头,哪有人暗杀用自己的兵器的?再说,跟踪你的那个人肯定是穆王的人,他是想知道我伤的怎么样,看来我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啊。”太子有些痛心疾首,毕竟对他下手的是自己的亲三叔。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我担心他再次遭人毒手。
“不用的担心,以不变应万变。”太子倒了一杯茶,轻松地说。
以他的口气,想必事情已经了然于心,胸有成竹了。我的担忧也减少了几分。
这天,我随同太子一起入宫,要不是太子太子在前头带路,我自己恐怕转悠到天黑也不会找到出路的,皇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我以为太子的青宫已经够大了,没想到和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也不知道经过几个回廊,经过多少亭榭,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慈坤宫,当今太后住所,也就是他的祖母。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哀家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我还没有敢抬头看看太后就被她赶了出来,想必有很多贴己的话要对她的皇孙讲。
和我一起守在门口听侯差遣的还有太后的丫头,叫做小芸。
“你多大了?”小芸问我。
“还有半年就十八了。”我回答。
“比我大呢,呵呵。”小芸笑着说。
我也笑笑,在这个肃穆的皇宫,下人们都是是压抑了很久,不能多嘴多舌,也不能交头接耳。看来这个丫头是刚入宫不久。
“姐姐,帮我看会,我去去就来。”小芸想趁机开溜。
“可是要是太后有事吩咐你怎么办?”我诧异。
“没事,太子爷进去后,没有半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放心吧,我一会就回来。”小芸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我劝说不住,只得由得她了,但愿别出什么事情就好。
只是我站在门口也是百无聊赖,做丫头多年让我的耳朵异常灵敏。我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声音。
“这几日,怎么不上早朝,你父皇颇有微辞。”是太后责备的声音。
“孙儿受伤了,是三叔所为。”太子的声音。
“啊?有没有事,快让哀家看看伤到哪里了?”太后急切的声音。
“服了药膳了,没什么大碍了。”
“哼,想不到,老三果然有叛逆之心。”原来三王爷和十六王爷都不是太后所出。
“是他沉不住气,自露了阵脚。”
“你想怎么办?”太后疑问。
“孙儿想,三叔肯定不会就此罢手,暗的不行,就会来明的。”
“你是说,他会联合其他大臣来,像上次那样,提出罢免你中书令之位?”太后疑惑的声音。
“大有可能,毕竟我在朝中的名声不怎么样。现在朝中什么情况?”
“你还知道你的声誉不好啊?还是三足鼎立,不过左丞相司徒剑纹本来是拥护你的,现在成了雍王的亲信。”太后没有好气地说。
“我要不是整日花天酒地,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原来太子的沾花惹草只是他的保护色。
“不过左丞相司徒剑纹,我早就想到了,那是必然的。”太子又说。司徒剑纹?与司徒珠纹什么关系?
“你早就知道了?”太后疑惑。
“皇祖母你想啊,十六叔那是他姐夫,他不倒戈相向,才怪呢!”怪不得雍王爷不敢动侧福晋,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也是,不过右丞相边靖和右丞员完颜知虎还是坚定支持你的。”
“这个不担心。不如把三叔调去集贤院,或者是将作院?”太子询问的声音。
“这是从枢密院往下调?他肯吗?”太后问。
“不由得他不肯,我已经把三叔行刺我的事告知了大宗正府了,他们会很快查出来的。”
“你是想架空他,让他无所作为?”
“孙儿正有此意,不过我最担心的是雍王,毕竟他拥有兵权。”难道雍王爷也想篡位?
“可是他一直按兵不动,在朝上也是极力拥护你。”太后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十六叔的野心不小。”太子沉吟道。
“他没有动静,我们便奈何不了他。”太后说。
“是啊,那皇后那边呢?”原来太子并非皇后所出,皇宫还真是复杂,一个皇位有那么多争,不像寻常百姓家里,连最起码的亲情都没有,真是可怜。我不禁同情起这些为了权势与利益争得头破血流的王子王孙了。
我正在低头思考,却见一个大约十八九的女孩子朝这边走过来。足蹬轻靴,身穿绛红绫罗,腰间束粉红缠带,一副轻装打扮。再看容貌,肌肤胜雪,柳眉凤眼,樱唇不点而红。只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想来是公主了。
她走至我跟前,正要推门。我上前阻止:“太后有交代,不准人打扰。”
“放肆,哪里来的丫头,敢拦着本公主。”果然是公主。
“奴婢不知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只是太后有交代不让叨扰。”我还是阻止他入内。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我赶紧捂住我的右脸,却不敢出声。
“你个丑丫头,不想活了。”公主怒道。
“门外可是长敏?”屋里想起太后的声音,“进来吧——,在门外闹哄哄的成何体统!”太后威严的声音。我赶紧低下头去。
“这个死丫头拦着我,不让我进来给皇祖母请安。”长敏公主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是哀家不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的。”太后说。
“我可不是闲杂人,我是来给皇祖母请安的。”长敏公主辩解。
“你这不是进来了吗?”太后有些不高兴地说。
“呀,原来王兄也在这里。”
“四妹!”太子的声音。
“原来那个臭丫头是你带来的?”长敏公主问到。
“怎么了,她得罪你了?”想必太子也听到了我们在门外的争执。
“哼,那么丑,留在身边做什么,宫里头多少漂亮的丫头,不如,我向父皇禀明,给你要几个秀女?”长敏公主为自己的提议正暗自高兴。
“别胡闹,只是个丫头,模样有什么关系。”太子呵斥的声音。
“今个上哀家这里来就为了讨论个丫头么?”太后问他们兄妹二人。
“当然不是了,我是专程过来看皇祖母的。”说完,就撒娇地抱住太后的胳膊。
是啊,我只是个丫鬟,要忍受主子的坏脾气,忍受主子的动辄打骂,要与主子一损俱损,却不能一荣俱荣。我活在这个世上十八年,没有为我自己活过,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