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聚
志勇指了指对面的马路说:“我们到那里等车。”
露霞不解的问:“不对吧大勇哥,你不是说小孤山和前石村是一趟车吗?为什么还要过道?”
志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哎呀,刚刚是为了让你安心接受我的帮助,才那么说的,其实这两个地方方向是相反的。”
露霞听了一股激动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决定要无条件的信任身边的这个男人,无论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只要有他在,希望就在。
志勇看见了露霞的泪水,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品瓶一样不是滋味。
“我家里有个妹妹。”志勇只好岔开话题,“她是个‘自来熟’,和我一样是个‘话篓子’,我想你俩要是见面的话,一定会很投缘的。”
这时,公共汽车开来了,二人拿着行李上了车,路上,志勇塞给露霞10块钱,露霞说什么都不肯收。
志勇一脸严肃的说:“你先拿着,虽然钱不多,但是够你用一阵子,等我回部队了,再想办法。”
“不用,不用,我就在你家住一晚,明天我就回...”
“回哪去啊?刚刚你都跟我说了你的遭遇,你就安心在我家住下,我回部队以后,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要是有的话你再回去。”
露霞听了只好点点头,收下了那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10块钱,点头好像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临近傍晚,他们才到前石村小柳屯。那是个四周种着白桦树而且静谧的村庄,村子不大,住着百十来户人家,只有一条像样的土路通进村里。这时正是吃饭的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淡淡的炊烟。
志勇指了指前面说道:“你看见前面的那高高的烟筒没有?”
“看见了。”露霞应道。
“那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小学,那个烟筒是小学的锅炉房,我家就在那附近。”说完,志勇更加快了脚步。
从后面赶上一个右肩上扛着锄头的庄稼汉,挡在志勇面前一本正经的说:“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赵志勇同志吗?”话音刚落,俩人都乐了。
“柱子,这么些年不见还是爱开玩笑。”
柱子拍拍志勇的肩膀说:“你呀,一走那么多年,不知道回来看看,都忘了我们兄弟几个了吧?”
“怎么会?我永远都忘不了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谁陪我度过的。”
“大勇,对不住,我不该...”
“没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你连口音都能忘,还有什么忘不了呢。只是苦了英子,那俩一老一小的也算老爷们?地里的活从来也不干,多亏了文胜,当初你把英子交给他真是明智,你家地里的活都是文胜帮着干的,我看等英子嫁了,你家地里的活谁干!”柱子朝露霞一努嘴笑嘻嘻的说:“她是谁啊?不会是你相好的吧?”
志勇的胳膊肘突然捅了一下柱子的腰着急的说:“别胡说,她叫徐露霞,是来小孤山看姨妈的,半路钱没了,又没找到姨妈,我见她怪可怜的,就带回来先住下,以后再说。”
柱子将信将疑的说:“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
“钱丢了?”
“嗯。哎呀,别那么多废话了,快走吧。”
柱子在志勇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志勇便拎着行李就追着柱子跑。
听了柱子的话,露霞心里画满了问号:英子肯定是大勇哥口中的妹妹,那一老一小是谁?为什么不干活?却让一个女人干活?文胜又是谁?
走了一阵子,志勇指着一座篱笆院说:“露霞,那就是我家,柱子谢谢你。”
柱子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外道呢,你家山上的地还没收,往年都是我们几个帮英子收,今年英子说你在信上说要回来,就等你回来再收地,你明天开收吗?”
“明天还有点事儿,后天吧。”
“行,后天我叫上他们几个一块。”
“行。”
看着柱子远去的背影,志勇有一种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感慨。
“哥。”
志勇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身。
“哥,真的是你吗?哥?”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的确良布料,身后梳着一条长辫子的女孩,正热泪盈眶的看着志勇。
志勇上前温柔的抹去女孩儿脸上的两行泪水说:“英子,别哭,哥回来了,哥对不起你。”
“哥,别这么说,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别哭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徐露霞,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具体的以后再说,今晚就跟你挤一挤吧。”
“别说今晚了,以后也没问题。”
“就怕有人不愿意。”说着,志勇便拍拍站英子旁边的男人”文胜,谢谢你,我都听说了,英子没选错人。”
“大勇哥,我和英子一样,都盼着你振作起来,只要你好,我们就高兴。”
“徐露霞,我以后就叫你露霞吧。”
露霞咬紧嘴唇使劲的点点头。
志勇指了指院子说:“他们呢?”
“老的喝酒去了,小的玩牌去了。哥,露霞,赶紧进去吧,我去做饭。”
露霞连忙说:“我来帮忙。”
说着,四个人便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不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这几个人围在桌前,英子乐呵呵的说:“哥,你都不知道露霞的手艺有多好,哪是她帮我啊,这几个菜全是她弄的,我给她打下手,她还嫌我慢呢。”
“英子姐,你可别这么笑话我了。”
文胜打趣道:“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涨倍儿了?”
“今年露霞20,我22,咋啦?你不服气呀?”
“我哪敢?你哥都回来了,我都怕你了,哪里还敢不服气?”...
听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志勇的心理不知道有多开心。
这时,从门口闯进来一个男人,看起来十七八的样子,穿着白背心,红色大裤衩子,肥头大耳的,怎么看都不像庄稼人。
进来的人一身酒气,站都没站稳就开了口:“我当是谁回来了,这不是咱们老赵家最有出息的赵志勇同志吗?敬礼!呵呵...”
“你瞧瞧你这德行,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喝酒,你能不能学点好。”
“看见没有。这就是我姐姐,一天到晚的数落我,要不是爸拦着,我早就...”
“早就怎么样?还打我不成。”
“哟,我哪敢?你那个跟屁虫吓死人了。”
“英子。”文胜冲英子摇了摇头说:“小满,你喝了多少酒啊,我扶你进屋吧。”说着就去扶小满。
“我没喝多。”小满一下子推开了文胜,结果看见了露霞,满脸堆笑的冲着露霞就走了过去:“这位姐姐是谁啊?”
英子急忙上前把露霞挡在身后说:“你干嘛?这是大哥的朋友,在咱家住几天。”
“住,在哪住?不如跟弟弟我住吧。”
露霞推开英子一脸严肃地说:“面子是自己挣的,如果你不要的话,我也无所谓。”
“小娘们儿,找抽是吧?”
“有本事你就抽死我,不然就老实待着。”
小满被露霞的一脸怒气给吓着了,尽管嘴里嘟囔着:“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但还是灰溜溜的跑进自己屋里,没再出来。
这时露霞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的,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总是这样。”
“你说什么话呢,我们不是好姐妹吗?再说了,小满的确该有人狠狠地说说他,不过刚刚的那番话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尽管英子的家乡话很浓,但是露霞还是听明白了,刚刚的那一幕让她想到了从前,当着这么多人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矛盾的心理让她觉得十分尴尬。
英子送走了文胜,回到屋里,看见露霞一个人坐在炕上黯然伤神,不禁悄悄的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说:“露霞,刚才我哥已经把你的事情悄悄告诉我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三年前我妈没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知道,不然我哥也不会去当兵,三年都没回过家,什么是家?有妈有爸的地方才是家,像我们这样的是永远谈不上有家的。”说完,二人抱头痛哭。
夜已深,露霞怎么也睡不着。这时,听见有人进了院门。露霞的心里“咯噔”一下。
英子睡得稀里糊涂的说:“别怕,是我家的老家伙回来了。”
露霞的心这才平复下来,她感谢老天的恩赐,让她遇见如此心好的兄妹。
二坦白
“不行,不行,今天就得收地,再不收今年就没粮食吃了,你想饿死你老子啊?”
“明天收不行吗?今天我真的有事。”
“你有个屁事,爸,我跟你说,他昨天领回来一个丫头片子,看样子是要在咱家白吃白住。”
“那我今天不就是去解决这件事的吗?”
“咋解决?你过几天拍拍屁股就走了,你咋解决?”
“小满,你小点声,你露霞姐还没起呢,再说这几年地里的活你干了吗?不都是我干的?我说让谁留下,谁就留下。“
“啪”拍桌子的声音:“你说什么?这个家谁说的算,别忘了,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那你说她可不可以留下。”
“要是给我做媳妇那当让可以。”
“小满,你要不要脸...”
他们的谈话,露霞在英子的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她不顾一切的跑出屋子冲出院子,奔向远处。
志勇看见露霞跑了出去,急忙跟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追上露霞,志勇挡在露霞的前面气喘吁吁的说:“你要去哪?”
露霞推开志勇说:“大勇哥,你别管俺了,俺不想看见你和英子为难。”
“你去哪?你能去哪?如果你要是有可去的地方我肯定不拦着你。”志勇吐了一口气接着说:“只要你的粮食关系和户口调过来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当露霞听到粮食关系和户口,顿时泪流面满,吞吞吐吐的说:“大勇哥,俺对不起你,俺对你撒谎了,俺,俺是逃出来的。”
志勇把露霞带到村东头一个僻静的地方,关切地问:“说说吧,其实你说一个人去找姨妈,又不认路,我就怀疑里面肯定有事儿,在部队,我是侦察兵,这个我在行。”
露霞情绪很低落的说:“俺不是山东人,俺家是下放户,下放那年俺还在俺娘肚子里,俺从没见过爹。听俺娘说,俺爹是县里的老师,对学生严厉,‘文革’期间,有个造反头目叫何远,他是俺爹的一个学生,由于在校时不好好学习,俺爹经常管教他,于是怀恨在心。他利用‘文革’时期的权力,随便扣个罪名给俺爹,就把俺爹送进了牛棚,俺爹是个文人,‘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当天夜里就自杀了。俺娘本来身子就不好,爹的噩耗一传来,俺娘就一病不起,那时我还小,俺娘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一直撑着,可是今年夏天还是走了。何远知道俺爹娘都没了,就天天上我家砸门,说让我跟了他吃穿都不愁,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实在忍受不了,娘的百日一过这才逃出来的。”
志勇一脸同情的说:“怪不得你昨天晚上能对小满说出那番话,不过没关系,你要是回去办手续,我陪你一起。”
“办不了的,俺们村长是何远的亲舅舅。”
“我想想,想想。这样吧,一会儿你跟我去镇上打个电话,我有个战友,他是搞外勤的,就是经常跟驻地附近的村镇打交道,我问问他有什么法子没有。”
露霞的眼里升上了一丝希望,她拉着志勇的手高兴的说:“真的么?俺还有救?”
“真的,是真的。”
高兴劲一过,露霞连忙松开了志勇的手。
志勇也不好意思的说:“咱,咱先回家吃口饭吧。”
露霞还为刚刚的行为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跟在志勇身后。
英子见着露霞高兴的说:“我就知道,我哥一定能把你找回来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啥呢,别老‘对不起’,听着怪别扭的。”
只听隔着一道门帘,从里屋传来了说话声:“我同意让她留下了吗?”
“大叔,”露霞连忙跪下说:“让俺留下吧,俺什么都会干,从小俺娘身体就不好,家里的活都是俺一个人干的。”志勇和英子想把露霞扶起来,露霞拼命的甩开他俩。
“小小年纪别吹牛逼啊?”
“大叔,俺吹没吹牛,你看俺干的活不就知道啦?”
”好,先留下吧,不过你要是耍嘴皮子,就滚蛋。“
吃过早饭,志勇带着露霞先到了柱子家,向柱子借了一辆自行车,然后载着露霞直接去了镇政府。
三叙旧
志勇骑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才来到镇政府。镇政府是由几间红砖砌成的平房组成的。志勇带着露霞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先是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房间不大,有一张办公桌。
“志勇,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你呢,还是那么忙?”
“瞎忙,你口音可是变标准了,这位是?”
“她是我朋友徐露霞。这个是我同学兼发小常明。”
“啥朋友,不会是女朋友吧?”
“别胡说,听说你结婚了?”
“是啊,不过是你认识的,穆晓雪。”
志勇听了,愣一下神。
常明打趣的说:“怎么,不行啊?”
“怎么不行,只是有点突然。”
“突然啥,你俩当初可是你爸和她爸指腹为婚,自从你爸出事之后,人家就没提过,咋啦,你还惦记上啦?”
“没有,只是你们结婚我都没来,确实挺过意不去的。”
“唉,只要你好就行。”
“你们搬到城里来啦?”
“正在收拾房子呢,今年年底差不多就搬过来了。今晚上我家,我们三个好好聚一聚。”
“你还住你妈家?”
“难不成还倒插门啊?”说完二人都笑了,只有露霞听得不太明白。
“你在部队什么级别了?”
“才是个副连长。”
“你小子有前途。”
常明接着说:“你上我这儿干什么来了?”
“往部队打一个电话。”
“行,打吧,我刚好有事出去一下,你弄完了,帮我把门带上。”
“好叻,放心吧。”
于是志勇就拿起电话,七拐八拐的总算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只听电话那头说:”你小子,这么快就想我啦?”
“大虎,我问你个事儿,济阳县回河镇你熟吗?”
“去过,那里有几个抗日英雄,咱们文艺团去那里汇演过,我认识那里的支书。”
“真的,太好了,我有个朋友想从那里把粮食关系和户口转过来,你帮我问问需要什么手续?”
“你让她自己去不就行啦?”
“废什么话,她要是能去,我还跟你磨牙干什么?”
“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一个月袜子。”
“就洗一个月啊?”
“那还是办成了算,不然你得给我洗。”
“我就不信了,我非让你洗一个月袜子不行。你朋友叫啥名?哪个村的?”
志勇示意了一下露霞,她立刻明白,从桌子上拿过来一支笔,就在自己的手心里写着,写完之后把手心朝向志勇。
志勇看着露霞写的字念着:“徐露霞,回河镇,大安村。”
“得咧,瞧好吧。”说完就听电话“啪”的一声挂了。
“放心吧,他一定能办成。”
露霞微笑着点了点头。
“镇里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带你逛逛吧,看看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大勇哥,我什么都不缺,你不用浪费钱了。”
“那不买,四处看看吧。”
于是志勇带着露霞东游游西逛逛,其实露霞哪有逛街的心思,她明白,志勇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疏散她郁结的心,想到这不禁又莫名的高兴。
已是下午了,他们才回到家,露霞才注意到自己昨天晚上住的院子是什么样子。两间用石头砌的正房,那是大叔小满和志勇住的,西边有一间偏房显然是后来盖的,昨天晚上露霞就住在那里,东边是木头订的农具和杂物房,中间是一条土做的甬道,甬道两旁是菜地,尽管是深秋,但是地里的大白菜长得非常茂盛。
傍晚时分,志勇出门了,随后英子也出去了,大叔和小满待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露霞知道志勇是去了常明家,于是她吃完晚饭就坐在西屋门口。英子很晚才回来,她看了一眼露霞,就进了屋,懒塌塌的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估摸是下半夜了,志勇才回来。他看见露霞坐在那,就走了过去说:“大虎来电话了,说你得回去一趟,等我忙完秋收还有我妈的祭日,我就陪你回去。”
露霞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说:“大勇哥,谢谢你。”
“不用谢,天凉了,有那么晚,快回屋休息吧。”说完,志勇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屋。
露霞越想越开心,她知道自己是睡不着的,索性就待在院子里看看星星望望月亮,就这样一直到了早上。
英子起床了,穿好衣服,跑到厨房要生火做饭,可是看见饭做上已摆满了早餐。然后看见露霞忙碌的身影,惊叹的说:“你啥时起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俺昨晚没睡。”
“没睡?怎么了?出啥事了?”
“大勇哥说俺的事情能办成,过几天俺回去一趟就行。”
“我以为多大事呢,我哥天生就是操心的命,以前没少替人办事儿,要不能认识那么多哥们吗?是不是崇拜我哥啦?”
露霞知道英子要说什么,就没理她。
“你又怎么露霞了?”
“哥,你偏心,一起来就说我。”
“快点吃吧,说不定柱子他们都到了。”
志勇他们三人赶到山上时,看见柱子带着五个人也刚到,先是虚寒问暖的聊了起来,然后志勇就介绍起来:“他小六子,他明明,他晓航,他墩子,他赖皮,这是...”
还没等志勇说完,这几个就异口同声的说:“露霞,大勇的相好。”说完,那几个人全笑了。
志勇冲着柱子说:“就你,乱讲话,“然后向大家解释道:”她是我新任的妹子,以后就住在我家。”
晓航说:“新来的大妹子,以后有事你说话,你的事我们都知道,放心,志勇走了,我们会罩着你的。”
墩子又说:“只是便宜了那两个东西,本想英子嫁了,看他俩还懒不懒,可是又来了一个。”
赖皮说:“哎呀,别说了,这都是命啊。大勇,今天的活怎么干?”
于是志勇就比划起来。
柱子说:“英子,露霞不用你俩干,你俩就站那儿就行。”
英子不服气的说:“我们怎么就不能干?”
“你家文胜干就行了,唉,文胜呢?”
“他昨天睡的晚,等会儿就来了。”
“你咋知道的?你俩昨晚...”
英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跑开。这时,文胜刚好来了,他看见英子害羞的神情,又看见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笑着,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了晌午,露霞和英子送来了白面馒头和菜汤。
文胜讨好英子说:“你做的馒头真好吃。”
柱子笑眯眯的说:“是英子做的馒头好吃,还是英子的‘馒头’好吃啊?”
小六子接着话茬说:“文胜还没吃,当然是...”
这时,墩子急忙说:“今天的馒头真好吃,不信你们尝尝?”
大家伙都开始品尝,结果个个连声叫好。
英子得意的说:“今天的馒头是我妹妹露霞篜的,好吃吧。”
赖皮说:“都说山东面食好吃,没想到这么好吃。”
露霞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志勇,正好志勇也在看着她,四目交汇的那一霎那,彼此的心灵为之颤动。
经过三天的努力,秋收总算结束了。志勇扛着搞头和柱子并肩走着。
柱子说:“明天是大娘的祭日,你明天晚上就走啊?”
“对,部队就给了一个礼拜的假,我还得帮露霞把户口调过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是不是看上露霞了?”
“瞎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事让我碰上了,我就该管。”
“你要没看上,我就下手了。你看看她那身材,屁股大养儿多,还有这,”说着比量起自己的胸“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你就看重这些?”
“还有,能干,本分...“
柱子说了很多露霞的好处,可是志勇都没有心思听,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里,挣脱不出来,柱子爱慕的话让他感觉有些失落,对他而言露霞真的只是妹妹而已吗?
四祭拜
青天白日,秋风瑟瑟。志勇和英子跪在坟前,露霞和其余的人只能待在山下,因为这是志勇的要求,他想和英子好好的陪妈妈说说话。
志勇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但是他的脸上青筋暴突,紧握双拳,显然心中充满愤恨,只有英子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诉说着,时而抽泣,时而狂笑,情绪已经失控到了极点。
傍晚,志勇带着露霞来到了火车站,他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没有送行的亲人和朋友,看起来有一些凄凉。火车按时到站,他们就上了车。
志勇紧缩眉头望着窗外,露霞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从山上下来,志勇就没说过话,这种生离死别的痛,露霞明白。
夜已经很深了,露霞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志勇。志勇仍然看着窗外,表情僵硬的说:“我妈当初是跟着她爷爷逃荒逃到我们村的,刚进村,她爷爷就生病了,是我爷爷和奶奶收留了他们。没过多久,我妈的爷爷就死了,我妈就继续在我爷爷家住下去。爷爷有俩个儿子,一个是我爸,一个就是小满他爸。到了我妈18岁的时候,奶奶就张罗着给我妈找婆家,有一天晚上,我爸拉着我妈跪在我奶面前让我奶把我妈嫁给他,我奶当时很高兴,就同意了。第二年就有了我,下一年就有了英子,当时村里的人都羡慕他俩,从小青梅竹马,现在儿女双全。那时我爸是远近文明的摔跤高手,所以就去了县里的保卫处,在一次与歹徒格斗中不幸牺牲了。那时英子才两个月,我妈决心守着我们兄妹还有爸的灵位过完这辈子。可是小满他爸从小就骄纵跋扈,他上了我妈的炕,玷污了我妈,我妈有意寻死,结果让我爷拦下了,后来我妈就怀上了小满,不得不带着热孝下嫁。我妈从此抑郁寡欢,恶病缠身,没有精力管教小满,他就天天跟着他爸在外面混日子,结果小满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三年前,妈妈的病情加重了,小满他爸称家里没钱,没法治,我和英子就四处凑钱,好不容易把钱凑够了要去医院,怎么也没想到小满他爸会拿着救命的钱去赌,一夜之间,输得精光。妈妈咽气之前嘱咐我千万不要跟爸爸葬在一块。妈妈下葬之后,我床头一直放着一把镰刀,有好几次我都想和小满他爸同归于尽,可是都被柱子他们拦下了,柱子他们怕我出事,就天天轮流看着我。后来,他们觉得这么看着我不是办法,就去找我们村里的支书讨个法子,那时正好有几个征兵名额,我就以烈士家属的名义参了军。在部队里指导员知道我的情况后,经常开导我,借书给我看。我又结交了几个好兄弟,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这次回来我是鼓足了勇气,可是往事历历在目,我不敢待下去,我怕...”
“大勇哥,别怕,俺们的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呢,只要俺们过得好,他们就会高兴。”
志勇听了这话,转过头看着露霞,温暖的话语仍停留在耳畔,他想去握住她的手,可是柱子又浮现在眼前,他只好又向窗外看去。
本来露霞已做好了准备,接受志勇的任何举动,她的心在加速跳动,她知道渴望已久的感情就是这样,结果却成了这样,她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不过还是那么期待有一天志勇会与她深情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