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细微的呼吸声轻飘入耳,秦远侧耳倾听,便知屋檐之上必有隐匿。
一开始,秦远以为是师妹秦婉淅的恶作剧,但仔细辨别却发现那人的呼吸法门和本门内功并无关系,心道不好:我啸剑山庄明岗暗哨,皆是好手,怎的被旁人轻易混进了内堂?
再看义父,竟然毫无察觉,秦远当下也就不动声色,关切的说道:“义父寿辰将近,此次江湖朋友又众多,现在不宜太过劳神,这株天冥,还请义父不必太过介怀!”秦逸阳微微点头,目光却黏在天冥草上。秦远欲言又止,有些牵挂义父,又担心放走了门外之人,正犹豫之间,忽然发现了义父书桌上的笔架,不由计上心来。当下秦远用身体遮住笔架,右手轻轻摘下一支细长的狼毫,运暗劲握住,做出告退的样子,只不过此时的转身,较之平常,可谓挟带万钧之势,身转手扬处,毛笔朝着对方隐匿的地方激射而出,内力所致,笔尖狼毫四下飘散,依稀形成一个球状。秦远这一手“贯日长虹”意在阻敌,并未蕴含狠辣之力。与此同时,秦远也飞身越窗,翻上屋顶,运掌如风,朝着四方八位连拍十六掌,护住周身。待到西南方的一掌拍出,秦远感觉像是拍在一块韧性十足的牛筋上,脚下便不停歇,朝着那个方向直追下去。
迷茫夜色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秦远前方三丈余的地方若隐若现,他摸了一下标囊,竟然空空如也,心中惋惜之余,只得提气急追。有几次他迫的近了,正待发出凌空掌力,都被那个黑影运巧妙步法再次将距离拉远。这样奔了三里多地,秦远不由得心中焦灼,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掌运足十成内力,朝前方的黑影拍去,掌风所至,数片轻柔之物随风飘散,料想是那前方之人的衣服被掌力撕裂,碎片剥落。经受了掌力,黑影的身形稍有滞涩,秦远趁机将二人距离缩短到一丈余,正待再次蓄力击出,忽然闻到淡淡的幽香。秦远暗叫不好,怕是中了对方的暗算,慌乱中又吸入几口,才运起内功抵御,奇怪的是,吸入的香气,却令秦远神清气爽,脚下轻功的发挥,似乎更进一步。此刻离啸剑山庄已有五里余,确认暗香无毒,秦远卸下心防,右掌背在身后,左掌高举擎天,右脚脚尖点地身形飞旋,掌力峰值积聚冒出嘶嘶白气,心到手到,口中大喝一声:“朋友留步!”“飞云迫日”如排山倒海倾轧而来,击向黑影的背心。如此猛烈的重击,隔空发出依然威力巨大,那个黑影在劫难逃了。果然,须臾间一人身躯巨震,直飞出一丈多远,口中鲜血四溢着,几近昏厥。
秦远诧异的目光里,一个陌生的身影缓缓走近他的身旁......
血腥弥漫,肆意幽香。
**********
“灵儿,等等我!”不知怎的,从看到风灵的第一眼起,秦婉淅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名的亲近。这股奇怪的力量使她对风灵心生怜爱,也让她在风灵身后紧紧跟随。刚才那声呼唤,并没有让风灵的脚步变缓,反而匆匆,耳畔随风四散的青丝,似乎宣泄着她的心情。秦婉淅随着行了一段儿,发觉她穿门越桥,毫不犹豫,对庄内情形甚是熟稔,不禁暗暗称奇,啸剑山庄随不如侯门深似海,却也是几进几出,一般人不住个十天半月,走错路犹如家常便饭,怎的她走的轻车熟路,难道之前来过?还是聪慧过人?秦婉淅边想边走,不觉一会已到了西门,守门庄客刚要上前询问,却见秦婉淅遥遥摆手,随即退在一旁。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折向南方走去。山庄西南方向,尽是清幽之处,树草茵茵,小径延伸,秦婉淅瞄了一眼风灵的脚步,发觉已经有些散乱,应该是有些累了,心想若是稍稍发力,便可以并肩而行,不过不晓得风灵此刻心意,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刻意缩短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可以嗅到风灵身上的气息。巧的是,路边现出一个小小凉亭,
“灵儿,走了这么久,歇一会吧!”秦婉淅知道风灵支撑不了太久,关切的说道。风灵没有回话,径自在前面走着。看到没有回应,秦惋惜也不再说话,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故意走出很大的脚步声,
“不必多费口舌,请回吧!”也许是不胜其烦,风灵冷冰冰的抛出一句。
“灵儿,何出此言呀?”秦惋惜有些意外,不解地问。
“难道你的心里不清楚?还用我来指明吗?”风灵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怒目而视。
“我…清楚?”秦惋惜更加糊涂了,一双妙目中充满迷惑。
“哼!装的还真像!”风铃轻蔑的哼了一声,“跟了我这么久,意欲何为?”
“灵儿,你想太多了,”秦惋惜柔声细语,“你跟风叔叔来到鄙庄,自是贵客,爹爹示意我伴你左右,以策周全!”
“以策周全?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你哥的婚事来当说客!”话说到这,秦惋惜终于理解了风灵的态度,原来是因为这个,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忍俊不禁还是笑出声来,这下轮到风灵一头雾水了,半信半疑的瞪大眼睛。
“灵儿,我怎么会是来劝你成婚的,就算劝,也轮不到我呀!“见风灵脸上露出信任的神色,秦惋惜半开着玩笑,拉着她的手走进路边的小亭中,”怎么?你觉得我哥不好吗?“瞧着风灵楚楚可怜的样子,秦惋惜童心大胜,存心逗一下眼前这个可人儿。
“当然好啦,不过我觉得和婉姐姐更加般配哟!“风灵伶牙俐齿,反倒是让秦惋惜有些窘迫,双颊上飞起两片红云,还好夜色昏暗,不易被人察觉,
“淅姐姐,”风灵收起顽皮的语气,正色道:“我的心意,已在厅堂上表述的清清楚楚,请不要再提了!”
“灵儿,令尊的事...”秦婉淅想要劝慰些什么,风灵却用清冷的目光制止了她,背过身去。
此刻,夜色微凉,薄雾氤氲,秦婉淅一时语塞,默对着风灵双肩微耸的背影。
原来,风灵之父风不然与秦婉淅之父秦逸阳私交甚笃,风不然对秦家的后辈子弟也一向慈爱有加。风不然突然离世,不仅是静刀门的一场变故,更是江湖中的一次地震。少数人怀疑着武林第一刀客的死因,更多的人则担忧着这一江湖砥柱门派的衰落,出乎意料的,风不枉出现了。这个过往之中少有人听闻的风不然的胞弟,坐上了静刀门塔尖的位子,更让人惊异的是,他不仅没有自乱方寸,反而把门派内外的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不过两年的光景,静刀门声名盛隆,人才济济,地位几乎与啸剑山庄等身而论。以至于短短两年过去,许多江湖人对风不然的印象,只保留了一个大侠的标签,而风不枉,俨然成为了静刀门的中兴之主。如今,以风不枉的尊贵和影响力,其兄故去之事,几乎不再有人猜忌真相是否如何,而是沦为了江湖中人历经演绎的饭后谈资。所有这一切,都苦了秦婉淅眼前这个单薄而娇小的身影。
“灵儿,我明了你心中痛楚,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为好!”秦婉淅思来想去,无力地劝道。
“难道你也认为我不该为父亲报仇吗?”风铃突然转身,原本楚楚的眼神里,荡漾着凄苦和愤怒,
“当然不是!”秦婉淅赶忙否定,随便找个理由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这些日子不见,灵儿你又清瘦了!”
“父仇不报,我过得好坏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如随他而去!”风灵呜咽着,恨恨的说。
“好妹妹,切不可胡言乱语,令尊的事,也不该你一力承担,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以说给姐姐听吗?”秦婉淅轻轻的握住风灵的小手,柔声细语,
“不,我不相信你,你们都是骗我的!”风灵甩开秦婉淅的手,哭泣着跑出亭子。不过没跑出几步,风灵就被拦腰抱起,一个空翻被压在地上,一切突如其来,她连眼泪都被吓了回去。刚刚反应过来,一只手又及时的掩住了她的嘴巴,风灵羞愤交加却又呼救不得,只能拼命挣扎!
“别出声,有人来了!”“危急”之时,她的耳畔传来了秦婉淅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