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散了吧。年猛,小林子,你们俩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下。”
李成功摆了摆手,让大家散去。
“对了!你们俩也不要着急,案子还会查下去的。”
看到林威廉两人郁闷的身体,李成功终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走出警署的大门,林威廉抬起头来,看看天空阴霾,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你就是林威廉?”
淡淡的清冷声音起自身后,让林威廉回过头来。
笔挺的制式警服穿在身上,看看那肩上警衔,两杠三花,一级警督。这是仅次于陈天恩的三级警监的警衔。
白皙的面庞,颌下有淡淡的短髭,给人一种儒雅的严肃感。
刘威,刘副署长。
林威廉没想到这么巧,在出门这一刻,会遇到刘副署长,警署的第二号人。作为一名刚入警半年余的新人,他始终对每一名长官保持着敬畏。毕竟,他们每人身上几乎都承载着一个传说。他们都是从无数凶险中走过来的,他们是自己的前辈。
但今天,心情郁闷的林威廉,发现自己心中的敬畏被冲淡了许多。在面对这警署老二时,他发现自己变得更从容,更能侃侃而言。
“你好,刘署长。”
点了点头,刘威在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初出茅庐的好年华。
“嗯,小伙子很精神嘛。怎么样,在刑事要案组呆得如何啊?”
我去!
林威廉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如何?如何你个老M啊。刚刚给自己一个停职待查,这还问自己如何?你是真糊涂呢,假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呢?!
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就站在那里,似乎在欣赏林威廉脸色的变化,饶有兴致。
林威廉的原则,绝对不成为敌人嘲弄的对象。说这刘威是他的敌人,可能有些过分,但是林威廉对他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
刚来探组时,他就切身感受到了探组所处环境的艰难。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是整个警署最差的。
而刘威这个常务副署长,所管辖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后勤保障,可半年来没见他给他们探组添半点东西。
想想他们探组那厚重的木头门,只要一开,就吱吱格格的,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在半夜时,只要一开门,自己都觉的瘆得慌。比之其他屋的金属防盗门,既不安全,又不美观,更不实用。
“还好了,有劳刘副署长关心。”
说完,林威廉转身欲走。
“年轻人,不要毛躁,要看准大局才是啊。”明显话中有话。
刘威的话,让林威廉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股虐气在胸中激荡,他猛地转过身来。注视着刘威,那目光中分明带着八分的火气。
“敢问刘副署长,何谓大局?”
可能感到林威廉称呼中那个“副”字刺耳吧,刘威轻轻皱了下眉。
“大局,呵呵!大局就是稳定,大局就是天河的社会秩序安定、团结、和谐。大局就是警署服从市府,探组服从警署,公务人员服从服务于民众。具体到警署的每个警员来说,也就是服从命令。”
说道这里,刘威面孔一板,不怒自威。
“哼哼!”林威廉冷冷一笑,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怨愤,开口反问,“那么法律呢,执法呢,没有严格执法,哪里能保证你说的那些?”
“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作为执法者,首先要服从于大局。所谓瑕不掩瑜,你不能为了挖出一只老鼠,就放倒整栋大楼吧?”
说着,刘威手指着身后的警署大楼,似有隐喻。
“为了所谓的大局,难道就让我们无视那只老鼠,任其横行吗?”
“横行到不至于,但是我们在抓老鼠时要慎重,要讲究方式方法,你总不能为了抓老鼠,而弄得满楼风雨吧?这就有碍了大局。”
“老鼠?呵呵!”
林威廉冷冷一笑,笑的是那么的冷,那么的悲。
“如果死去的也是两只老鼠的话,”林威廉回首看向警署大楼,“那么这满栋大楼,难不成成了老鼠窝?”
前者老鼠,指的是林威廉他们现在侦查的案件;后者的老鼠,指的分明是逝去的两位战友。林威廉的话语中,指责的味道很明显。
刘威的脸上的表情一僵,这话他也没法接下去。林威廉相信,只要他的血还未冷,那么同样也法漠视两位战友的白白牺牲。
所谓大局,难道就能无视两位探员的生命吗?
谁能?谁敢?
不能,更不敢!
林威廉的心中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他的心未凉,血未冷。在这栋大楼的一角,他生活了半年,在这半年中,他无时无刻不感到那两位同事曾经存在的痕迹。时间愈久,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强烈到他有时甚至觉得,两位同事就在一旁注视着他们。
“也罢,算你说的通。”
作为一名副署长,刘威还是很能拎得清的。他知道,这种话题真的不适合继续下去,尤其在这警署的大门前。
原本,他只是恰好遇到这个年轻人。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因此想要顺便说上他一句,挫下他的锐气,别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没有想到这个林威廉,却是一只小刺猬,一碰就扎手。
他是拿捏人心的老手,毕竟天朝之中在官场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聪明人。林威廉的锋芒毕露的话,反而让他起了兴趣。
“年轻人,你叫林威廉?”
林威廉愣了愣,感叹这刘副署长的思维跳跃性太强。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刚刚已经问过自己,现在又问一遍?
“是的。”他冷冷地答道。
“哦?威廉,这个名字可有点洋味啊。呵呵!”
林威廉有点跟不上这个刘副署长的节奏,前一刻还和自己探讨大局,下一刻又关心起自己名字的洋与中。
正因为还是年轻,林威廉很难把心中的喜好隐藏起来,对这个刘署长他是一点也没有好感。刚刚他借着对方的比喻,顺嘴就将这满楼比喻成了老鼠窝,实则为了出一口心中的郁气。既然之前就没有打算在他面前低头,那么就继续吧!
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你的级别再高,我也不攀附你。
“你是说我的名字有崇洋媚外之嫌,错!大错特错!”
林威廉把脖子一梗,声音洪亮地反驳道。
“哦?怎么说啊?”
显然,刘威是要听听这小子怎么解释自己的名字。也不怪刘威拿他的名字调侃,实际上,从小到大,林威廉就没少因为这名字被人嘲弄。所谓遭遇多了,自然应对的手段也多了起来。
对这种明显带有负面的调侃,林威廉自然有他的一套来应对。当下,他面容一正,侃侃而谈。
“威廉二字,乃是家父所赐。”
刘威听得一怔,实在是林威廉的话听起来颇有古意。
“威者,使人敬服或惧怕的力量;廉者,不贪污,不受贿,廉洁,廉正。家父非常欣赏古人的一句话,‘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威而服吾公’。取这句话中的两字,廉与威二字,而成吾名。这,就是我林威廉名字的由来。”
嘶……
一番引经据典,听得刘威变颜变色。好嘛,一个威廉二字,这小子竟然能搞出这么多花样,引申出如此深刻的含义。什么“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还有什么“民不服吾威而服吾公”。这两句都可以挂在警署的大厅中间的影壁上,当成全体警员的座右铭了。比照两人之前的对话,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你不是说要服务大局吗,那么起码要做到公平、公正吧?你不是说要服从命令吗,那起码要做到廉洁、廉正吧?否则所谓大局又要何从谈起?
“好了,好了,你去吧。”
林威廉的一番话,给刘威震得不轻,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刘威不耐地摆了摆手,让林威廉自行离去。
啪!
举手敬礼,转身离去。
林威廉始终没有再回头,只留下刘威站在警署的台阶之上,看着林威廉大步流星地离去的身影。眼神很是复杂,既有对这小子不懂尊卑的羞恼,又有些欣赏这小子不畏强权的骨气。
“李大爪子这回倒是捞了一个好苗子。不过,还是太嫩啊。”
留下一感叹,刘威才下了台阶。
林威廉自然不知道,他走后刘威的感慨。他大步迈下台阶,越走越快,越走越顺畅,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敞快。
他心中暗道,“本少我是不管了,我管你是署长还是高官,你让哥心中郁闷,我就让你不快,有气我就出,有火我就发。想要本少做个乖宝宝,哥我做不到!哪怕撞得满脸血,这口气也要吐出来。”
与警署老二的一番争辩,林威廉感到自己的心灵去了一道枷锁。可能这社会有着诸多限制,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可是一旦你退缩,这些限制,这些网就要越缠越紧。而一旦你真正下定决心去挣脱开去,你会发现,这些网未必有传说中那么牢固。只要你守住自己的本心,把握住这人间的公,这廉,你就会立起这世间的威。
脑域中精神体,在此时也感到了林威廉精神高涨,转动得越发灵活快速,好似在呼应着他的内心。在林威廉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正八面体的七面颜色变得更加鲜艳。
越走他的脖子越直,越走他的脑袋仰得越高。
林威廉潇潇洒洒地走了,哦!确切地说是停职去了。可是他不知道,他这一走,身后却是整个天河市商界的震荡不休。